郁金香热上
北京治疗白癜风的皮肤病医院是哪家 http://pf.39.net/bdfyy/bdfjc/150418/4611058.html世界上最受人追捧的花朵及其掀起的非凡热潮的故事郁金香热迈克·达什著;冯璇译.献给菲恩那些人被狂热沖昏了头脑,更确切地说,是对鲜花的渴望,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一朵满足他们所有幻想的郁金香。这种疯狂就像一种疾病,摧毁了不少富有的家庭德·布兰维尔先生,《游历荷兰》价格说明郁金香在荷兰共和国黄金时代的价格和它在今天的价格是无法作比较的。根据黄金或其他必要的食物的相对价格,当然可以计算出数字,但是这样的数字无法体现出当时社会与现今社会的一些重要区别,比如生存最低标准包括什么(在很多方面,现在被视作穷人的人也比17世纪最富有的荷兰人过得舒适),又比如像郁金香球根这样的奢侈品在黄金时代意味着什么。最好的比较方法大概就是对比不同的薪水和收入。下面列举了荷兰共和国在17世纪上半叶消费水平的一些典型例子。荷兰共和国的货币基本单位是荷兰盾。1荷兰盾等于20个荷兰币。0.5荷兰币:一大杯啤酒的费用6.5荷兰币:在年可以买一块12磅重的面包8荷兰币:在年,一个技术娴熟的哈勒姆漂洗工一天的工资(相当于荷兰盾每年)18荷兰币:在年,一个阿姆斯特丹剪羊毛工人一天的工资(相当于"0荷兰盾每年)13荷兰盾:在年按照荷兰的重量单位,购买一吨鲱鱼的价钱..60荷兰盾:在年购买40加仑法国白兰地的价钱荷兰盾:17世纪30年代,一个木匠一年的工钱荷兰盾:年,克劳修斯在莱顿大学一年的工资荷兰盾:17世纪30年代,一个普通商人正常的收入荷兰盾:伦勃朗最伟大的杰作《夜巡》的酬金荷兰盾:17世纪30年代,一个成功的大商人正常的收入荷兰盾:经证实确定的,年购买球根的最高价格资料来源:vanDerusen,Hunger,PosthumusfZumthor。引言年早春的一天,一个叫弗朗索瓦·科斯特(FrangoisKoster)的商人以荷兰盾的天价购买了几十个郁金香球根。在一个荷兰盾能够满足一家人全年开销的年代,这样一笔交易显然是极其不平常的。更让人意外的是,科斯特购买郁金香球根并不是为了种植,而是打算转卖。他坚信这笔投资是稳赚不赔的。即便是在当时,也有很多人认为,像科斯特这样成百上千个为了争夺购买郁金香球根的机会而不惜任何代价的荷兰人都疯了。但事实是这些郁金香商人完全有理由相信为购买郁金香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首先,最值钱的球根是非常稀少的,用它们培育出的郁金香极其美丽、受人追捧。其次,郁金香的价钱已经连续快速上涨了两年了,谁敢说它不会升得更高?尽管如此,这些商人们还是打错了如意算盘。科斯特的一掷千金发生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也就是历史上最令人匪夷所思也最令人难以遗忘的~年郁金香狂热的最高峰。这笔交易后来被证实为这次狂热的最后一次体现。科斯特买下球根之后不到一个星期,郁金香的价格就毫无预兆地下跌了。几天之内,郁金香的价格狂跌至原来的1/10甚至更低。至年2月底,荷兰曾经最富有的——起码从账面上看最富有的——人们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其他在郁金香上大笔投资的商人也面临着血本无归的下场。弗朗索瓦·科斯特只付了荷兰盾的定金,但无力支付荷兰盾的尾款,最终被愤怒的卖家无情地告上了法庭。郁金香狂热的故事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它完全颠覆了我们对17世纪历史的印象。在那样一个战乱不断、物资稀缺的年代,人们怎么会为郁金香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事物而疯狂?在那样一个视成功为美德,公开宣扬最严格的加尔文主义,连教堂风琴都被当作不实之物而禁用,对在婚礼宴席上跳舞也要皱眉鄙视的年代,人们怎么会容忍这种主要是由醉汉们在小酒馆的单间里进行的、贪婪奢侈的交易?交易的对象又为什么偏偏是郁金香,而不是其他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商品?当时的人们就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从狂热的最高峰到价格暴跌的整个期间,荷兰人自己印制过各种小册子,内容大多是对这一现象的分析或是对郁金香交易的嘲讽。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境外(即当时所谓的荷兰联合省之外)的人更是对这股狂热小心警惕。在他们看来,一个以严厉阴沉、了无生趣、爱好说教,更重要的是以对钱财极其精打细算而闻名欧洲的民族似乎完全抛弃了他们的传统,毫无缘由地为郁金香而疯狂了。经历过郁金香狂热的人后来也觉得无法解释狂热由何而来。现代人在很多方面也未必比古人聪明多少,所以时至今日,在狂热过去多年之后,我们仍然找不到什么适当的关于这段历史的档案材料。仅有的一些原创作品最晚也是在年写就的,而且大多只有荷兰语版本。在那之后,若有哪个作者在自己的著作中对郁金香狂热略加分析,也不过是照搬了早期作品中的信息,而且这些信息也未见得可靠。尽管如此,郁金香狂热这样一段出现了就无法再被遗忘的历史,任谁都觉得值得研究。多少年来,普通读者对郁金香狂热的了解来源于19世纪苏格兰记者查尔斯·麦凯(CharlesMackay)于年出版的英文著作《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ExtraordinaryPopularDelusionsandtheMadnessofCrowds)。这本书至今还可以买到,全书页,共六章,涉及了丰富的内容,从圣战历史到政治与宗教对发型胡须的影响都涵盖其中。然而最为人们所铭记的是其中短短8页的关于郁金香狂热的内容,提出了郁金香狂热是想象力在作用的奇怪理论。不幸的是,尽管麦凯的理论非常有影响力,但他所依据的许多事实却是有误导性甚至是完全错误的。几乎所有的分析都被这些错误影响了,只要提起狂热,就无一例外地带着困惑和质疑的色彩,这个国家发疯了、商人们癫狂了、事情就这样无从解释地发生了。经济学家和市井商贾对郁金香狂热的认识往往也是肤浅的。正如一位教授写道:“刚入学的新生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围坐在营火边一起听老师讲述荷兰郁金香的故事,从此树立了对投机性市场的怀疑态度。郁金香球根的价格可以攀升到如此之高然后下跌得如此之快,就是资本市场不稳定性和无理性实际体现的最有力证明。”但是金融家和经济学者像历史学家们一样,把自己的结论建立在了一个可疑的基础上(甚至有传言说,华尔街上一些有修养的投资银行仍然给新雇员发放麦凯的书,并且要求他们仔细研读关于金融灾难起因的章节之后才能走进交易大厅)。对他们而言,郁金香狂热是第一次巨大的疯狂,是金融危机最初的表现,像南海泡沫事件(这个与南美交易的骗局让伦敦最显贵的大人物们损失惨重)一样具有惊天动地的影响。从纸币诞生,再到股票、期货的出现,直到年的大崩盘为止,历史上有过无数次的经济繁荣与衰落,而郁金香狂热则是这所有泡沫中的第一次。任何时候只要债券价格比实际价值高(比如靠网络挣钱的公司的股票),有关金融的评论就会拿郁金香狂热来做比较。因为金融学家不能光靠理解和印象分析问题,而是要靠事实和数据说话,但郁金香狂热的相关数据却很难找到,所以比起历史学家来,经济学家可能更不容易适当地分析郁金香的故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时至今日,人们在对狂热的实质认定上仍有各种不同看法。有些学者把它视为泡沫经济的经典案例,也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价格疯长;而另一批学者则认为球根价格高是供给远少于需求的合理反映。生活在郁金香狂热时代的人们在很多方面已经有着趋于现代的价值观,但在另一些方面,他们又与现今的荷兰人看法不同。今天人们提起荷兰人时想到的字眼——宽容、迟钝、喜欢啤酒以及一定程度上的多元文化主义,在17世纪时就与他们联系在一起了。另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对郁金香的狂热刚好发生在荷兰黄金时代的最高峰,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荷兰联省共和国不仅掌握着全球范围的经济霸权(阿姆斯特丹之于17世纪的重要性就相当于伦敦之于19世纪),更创造了令人震惊的丰富文化。伦勃朗(Rembrandt)和维梅尔(Vermeer)都经历过那段时期,其他历史上最伟大的荷兰艺术家们也都曾以郁金香为题材作画。除此之外,比起如今平淡无奇的变异品种,当时的郁金香美得令人无法抗拒。它的花瓣上生长着复杂的纹路,颜色丰富而耀眼,其美丽程度不但史无前例,而且已经永远绝迹,后世再也见不到了。这本书要讲的是真实的郁金香狂热。这种花卉是怎么离开其原本生长的东方,不远万里来到联省的;它是怎么在这里生根发芽,成就了自己的地位;以及为什么狂热会发生在彼时彼刻?本书的目的就是要还原郁金香狂热的历史真相,并且解读它背后的金融现实。这本书里介绍了两种不同的郁金香狂热。荷兰上演郁金香狂热的同时,奥斯曼帝国的土耳其人也在为郁金香疯狂。在奥斯曼帝国,人们不是将郁金香当作观赏花卉,而是视其为圣物。最有权势的苏丹王族,用他们的军队威慑着半个欧洲,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百余人的生死。他们可以买下上万个叙利亚郁金香球根,只把它种植在宫殿神圣腹地的秘密花园中,专供帝王赏玩。比起荷兰更偏重于金融层面的郁金香狂热事件,土耳其的郁金香狂热则更偏重于文化和艺术层面。这种对比令人着迷,更发人深省。关于郁金香狂热,一直没有多少有益的硏究成果,更糟的是仅有的这些还都错误百出。上至腰缠万贯的商人,下至食不果腹的乞丐,是不是每一个生活在联省共和国的人都意识到自己已深陷于这股狂热?真的有人花相当于数十万英镑的价格买一个郁金香球根吗?当郁金香价格狂跌之后,当时世界上最富有、增长速度最快的荷兰经济就开始衰退了吗?真的有个权倾天下的土耳其苏丹因为迷恋郁金香到疯狂的程度而丢了王位吗?对以上所有问题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但是这并不影响郁金香狂热的硏究价值。它真真切切地出现过,确实有人挣了大钱,确实有人一败涂地。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像郁金香一样,让织工比香料商人还有钱,让孤儿富有到一辈子不用工作,哪怕它只是昙花一现,哪怕它并不是奇迹的真正原因,它也足以让人心驰神往。序言为郁金香而疯狂这些人来自荷兰的各个角落,从头到脚一身乌鸦黑,披着风衣裹着毯子以抵抗刺骨的寒风。他们经过的小道已经被无数的马蹄和细窄的轮子倾轧的沟沟坎坎。最富有的人坐在没有安装弹簧的马车上,像没有经验的水手在飓风中行船般一路颠簸。其他的人更是只能骑在马上,埋着头顶风前行,或独自一人或三两结伴,穿过贫瘠的阿姆斯特丹北部的土地,向着海边的阿尔克马尔镇前进。这些商人都是身材结实的中年人。他们在商业贸易中获利不少,深知如何让钱生钱,同时不吝享受钱财带来的富足生活。大多数商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脸色红润。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纵然颜色单调,但都是上好的布料裁制而成,贴身的钱包里更是装着满满的钱币。商人们在傍晚时分到达小镇,穿过阿尔克马尔狭窄的街道,在忙乱的市场附近寻找客桟入住。吃喝完毕,再用他们的陶土烟袋抽上一袋烟。之后还要再点上好酒和烤肉,靠在硬木椅子上,就着壁炉里泛黄的炭火,夸夸其谈直到午夜。这些富有的荷兰商人经营的可不是谷物、香料、木材和水产之类的普通货物,他们倒卖的其实是郁金香球根。这些看起来像葱头一样棕褐色的球根,不管看起来多么不起眼,此时的价值可是比阿姆斯特丹港口堆放的最值钱的货物都要高。有的郁金香,因为数量稀少和品质上乘,甚至可以抵得上是它本身重量几百倍的黄金,所以成功的郁金香商人是很能挣钱的。当时,在整个荷兰联合省,最富有的人袓袓袓辈辈积攒下的财富也就40万荷兰盾,而一个郁金香商人买卖一个郁金香就能收入成百或上千荷兰盾,一两年间就可以聚积40万荷兰盾甚至60万荷兰盾的账面财富。郁金香商人到阿尔克马尔是为了参加一个史无前例的拍卖会。镇上一个小孤儿院的院长有一些整个共和国里最抢手的郁金香。对他来说,欣赏鲜花的美丽远不如卖掉球根的钱来得有吸引力。也是为了能照顾孤儿院的孩子们,院长决定拍卖球根。尽管天气又阴又冷,商人们还是一大清早就聚集到拍卖地点——新市民卫队大楼(NieuweSchutters-Doelen)。这座位于小镇中心的人字屋顶建筑装饰华丽,同时也是阿尔克马尔市民卫队的总部所在地。虽然房间很大,可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商人挤满了各个角落,对财富的渴望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拍卖师出现后,竞价马上开始并且很快升级到疯狂的地步。一个球根就叫价荷兰盾,然后,然后,然后上千。大概百余个球根中,有四个卖出了单价0荷兰盾以上的高价。到最后一个球根被卖出为止,拍卖总额达到了9万荷兰盾,这在当时真算得上一笔巨大的财富了。这次拍卖的时间是年2月5日,在这一天,联省人对郁金香的狂热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曾经不值一文的郁金香球根,如今作为人们垂涎的对象,其价格甚至超过了贵重金属。到这一天,郁金香自几百年以前、几万里以外开始的旅程真正圆满了。1、天山山谷郁金香并不是荷兰当地的植物,它最初生长在东方,生长在中亚不可思议的广袤大地上。它的家乡在沿着北纬40゜的喜马拉雅山脉以北。据记载,郁金香最早是在年传入联省共和国的。而在那之前百余年,郁金香就已经开始了自己游历的旅程。植物分类学家认为最早的郁金香盛开于帕米尔高原山坡上的低矮树丛中,一直蔓延到天山脚下和山谷之中,即中国西藏和俄罗斯、阿富汗接壤的地区。这里也被视为世界上环境条件最恶劣的地方之一。所以那里生长的郁金香为适应环境也有一些变异。比如花瓣要比荷兰郁金香的更窄小,植株高度也比现在的郁金香矮得多,花朵离地面不过几英寸,但是适应能力强,生命力旺盛,能抵抗中亚地区的酷暑严寒。因为郁金香以红色为最常见的颜色,像鲜血或者士兵的制服颜色,所以尤其被生性好战的当地居民所崇尚。而事实上,没有什么植物是比大片大片生长在山脉地区贫瘠土地上的郁金香更自由、更没有暴力气息的植物了。郁金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无论花瓣的形状还是颜色,每一朵都有着精妙的区别。这种花不是征服者,而是诱惑者,用它的美丽慢慢占据人的灵魂。此时的郁金香还未达到尽善尽美。它还没有后来让奥斯曼帝国为之着迷、让荷兰人为之抛弃谨慎和理智的那种耀眼的色调搭配。那种对比鲜明的纹路和耀眼的颜色,能让每一朵盛开的郁金香成为一幅灵动的油画。此时的郁金香也还缺乏一定高度,没有它们后代具有的那种随意的优雅。这些优点都是后来才具有的,但不可否认,此时的郁金香已经相当美丽了。在已知的种郁金香中,几乎一半都生长在这片禁地。帕米尔高原(俄国人称之为“世界屋顶”)和沿中国西部边界走向的天山山脉(意为“天空中的山脉”)一起组成了亚洲的支柱,一个纵橫延绵数千里、不可攻破的天然屏障。几千年前,这道屏障让古老的罗马文明和中国文明互不知晓对方的存在。而此时,这里依然是地球上最鲜有人探索的地方。直至年英国占领印度、俄国控制了西伯利亚,欧洲人仍无法涉足这片亚洲腹地。东方有无法穿越的极干沙漠,北边有贫瘠的针叶林,西边有好战而不好客的可汗们,南边有神秘又不开放的西藏,这个天山崎岖峭壁上的堡垒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难以到达。这里就连山谷的海拔也相当高,外来人先要适应山区让肺部灼烧的空气稀薄程度。而从这里通往环境适宜国家的关卡每年有八九个月时间都是因严寒关闭的。就算到夏天最热的时候,依然只有最无畏艰险的旅者才有可能穿过,因为天山的雪化了,露出山上的变质岩和花岗岩,寸草不生,滴水不含。这里除了干燥就是贫瘠,不可能孕育任何植物,也没有供动物生存的养料。然而,即使是在天山山脉和世界屋顶这样的地方,也还是会有水草丰美的绿洲和山麓小丘偶尔存在。以天山山脉为例:山谷主要在山脉北边,绿洲和聚居地以及因人而产生的交易集市沿着向南的小丘分布。这些小镇对土耳其游牧民很有诱惑力。从有历史记载开始,土耳其人就居住在西伯利亚草原。每年夏天,他们在北边水草丰美的地方放牧马匹,偶尔也会穿过山脉上鲜有人使用的通道南下到城市里偷袭抢夺,还有些时候会与绿洲人交易,获取他们的知识和丝绸。土耳其人在天山山谷中放牧的时候,肯定能看到在那里肆意开放的郁金香;土耳其人穿过山上通道往南去的途中,也必然会看到在高海拔地区大片大片开放的郁金香,因为这种花朵可以在贫瘠的山地上,甚至是冬天白雪覆盖下依然盛开。这是一种毫不矫揉造作的简单之美。或黄或橙或朱红的花瓣,在阴冷荒芜的环境中,愈发被衬托得娇艳美丽。对于又熬过了一个恶劣冬天的游牧民来说,每年的第一束郁金香可不是荒野中一点色彩那么简单。它的出现代表着生命和丰饶,预示着春天的来临。郁金香后来成了土耳其一个重要的象征。当他们向西穿过无尽的西伯利亚大草原,发现整个中亚平原上疯长着郁金香。从天山到里海,再向西延伸到黑海岸边,向南沿高加索山脉生长。几千年前,郁金香生长的范围就在自然地向西蔓延。至公元10~11世纪时,土耳其人已经大批迁徙至中东地区。此时的郁金香也开始被人工栽培在花园中供观赏之用。人类究竟从何时起人工培育郁金香至今还是个谜。我们确切知道的是,在年前后,波斯人已经开始崇尚郁金香,并且把它种植在古波斯首都伊斯法罕和巴格达的花园中。郁金香还出现在欧玛尔·海亚姆(OmarKhayyto)最为人所熟知的诗句中,用来比喻完美的女性之美,所以后来很多诗人都用郁金香作为完美的象征。大约在公元1年,有一位穆斯林阿丁·萨迪(MusliAddinSaadi)形容他心中理想的花园应该是由“流水潺潺,鸟鸣果香,色彩艳丽的郁金香和芬芳馥郁的玫瑰”共同组成的人间天堂。还有一个叫哈菲兹(Hafiz)的诗人,将郁金香花瓣闪耀的光彩比作他情人脸颊上绽放的青春。事实上,郁金香的精巧细致与其血红为主的颜色对波斯人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对波斯人而言,郁金香象征着永恒,当地还流传着一些传说,都是为了证明其不同寻常的美丽。有一个传说这样说道:曾经有个叫法哈德的王子深深地爱上了他的侍女诗琳。突然有一天王子得到了错误的通报,以为自己的爱人死于非命。因为这样不可承受的伤痛,法哈德用一把斧子自杀了。鲜血从狰狞的伤口流出,滴落到贫瘠的土地上。每一滴鲜血结出一朵血红的花朵,象征着他完美的爱情。这个故事流传了几百年,野生的红色郁金香也一直被波斯人视为忠贞不渝的爱情的象征。依17世纪旅行者约翰·查丁(JohnChardin)的记述:“年轻男子向情人献上郁金香,意思是红色的花朵象征着他的心为她而燃烧,黑色的根茎象征着他的心已被爱情燃烧殆尽。”对于在大草原上生活着的更多的不能识文断字的土耳其人来说,也没有什么比欧玛尔·海亚姆时代更早的关于郁金香的历史记载。直到11世纪末,一个土耳其人称为塞尔柱的部落向西进发从拜占庭手中夺取了安纳托利亚高原,郁金香才第一次出现在游牧民族艺术中。塞尔柱人要么是一开始迁徙时就携带了郁金香种子,要么是在驻扎地发现了野生郁金香花田。现在挖掘出的最早的有郁金香图案的瓦片,是13世纪苏丹阿拉丁·凯库巴德(AlaeddinKaikubad)一世在安纳托利亚东部的贝依谢希尔湖边建造的宫殿所用的。到此时,土耳其人已经丧失了一些游牧民族的特征。塞尔柱人在他们夺来的土地上定居下来,成立了罗姆苏丹国,因为他们自认为是罗马人的后代。他们也确实继承了罗马风格的帝国建筑品味,即使是罗姆苏丹国在14世纪初被蒙古击溃之后,塞尔柱人的新君们又开始在废墟上重建新的王国。在众多土耳其的统治者之中,瑟于特的奥斯曼和他建立的以他名字命名的王朝(阿拉伯人称其为奥斯曼帝国,欧洲人称其为奥托曼帝国)成了土耳其漫长历史中最辉煌的一段。这个皇室盛产征服者和暴君,不但统治了亚洲的大片地区,还橫扫了欧洲,直到维也纳的城下。世世代代的帝王们不但掌握着自己臣民的生死,而且不惮使用这个权力。但是奥斯曼帝国的君王们又从小培养出了精致的品位和对美丽的热情。他们穿的是锦缎,吃的是鸣禽,奖赏一个书法家都可以像奖赏一个战胜的将军一样。奥斯曼人更是知识渊博的园艺家,正是他们把郁金香推上了它从未享有过的显赫地位。年,奥斯曼皇室跨过了达达尼尔海峡,土耳其骑兵也踏上了欧洲。他们本来是应拜占庭君主的要求前来帮助镇压篡位者的,结果奥斯曼帝国借机夺取了希腊和色雷斯地区,以及巴尔干半岛大部分地区。拜占庭君主实际上成为傀儡君主,势力不及自己伟大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城墙外几里地。我们无法准确得知,15世纪上半叶蜂拥到巴尔干半岛的土耳其人中有多少人崇尚郁金香。这时的土耳其人大多遵从伊斯兰经典中禁止公开使用有生命之物形象图案的规定。鉴于此,那一时期的奥斯曼手稿中都没有郁金香。就算有过什么关于郁金香的现代绘画作品、郁金香图案装饰的花瓶或瓦片的话,也都没能流传下来。但是无论如何,我们至少能确定当时的人崇尚花园,并且视郁金香为神圣的花朵。土耳其人用这样一个故事来解释为什么花园对他们如此重要。曾经有一位著名的苦行僧叫哈桑·芬迪(HasanEfendi),他被公认为是个圣洁的人。有一天他在讲道,听众中有人给他递上一张纸条问他是不是所有的穆斯林死后都能上天堂?哈桑结束布道后,询问现场听众中有没有谁是园丁?有一个园丁站了起来,哈桑于是指着他说,这个人会上天堂。马上有一群人围着僧人要他解释为什么园丁肯定能上天堂。但是哈桑解释说他只是引用了《圣训》——即《穆罕默德言行录》的内容:人死后会继续做他们生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因为鲜花属于天堂,园丁当然要去天堂继续他生前的工作。事实上,花园就是穆斯林对天堂的核心想象。基督教牧师会告诉他的信众,天堂是闪光的城市和山坡;而伊斯兰教这种发源于沙漠之中的宗教,它的阿拉伯创始人们则希望天堂是美丽的花园,有亭子有喷泉,遍地是人世间见不到的美丽鲜花。虔诚的穆斯林们对待鲜花几乎像对待圣物一样,而且喜欢在头巾上佩戴花朵。此时在波斯和土耳其生长的郁金香本质上还是野花,虽然有些被栽植在花园中,但依然没有被系统化地培育或釆取杂交等其他人工干预以改进其品质。直至16世纪初,土耳其军阀巴布尔(Babur)向南穿过阿富汗时,釆集了33种不同的郁金香,都没有发现其中有一例杂交品种。这位攻占了印度北部并建立了莫卧儿帝国的君王,这位当人们提到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奢华和富裕的君王,在其不计其数的正规花园中种下的,依然是野生的郁金香。在穆斯林花园盛开的所有鲜花中,郁金香被认为是最圣洁的。土耳其人对其的热情已经远远不是为了欣赏它的美丽这么简单。对奥斯曼人和波斯人而言,郁金香不但有重要的象征意义,更是连字面上都有神的花朵之意。根据在阿拉伯经典中的记述,土耳其语中的郁金香(lale),和土耳其语中的“安拉”是一个词。郁金香同时还代表着在神面前谦卑的美德:因为每当鲜花盛开之时,花朵会向下弯垂,仿佛低头致敬。到15世纪至16世纪初,禁止使用有生命之物形象的禁令被废除后,郁金香经常在奥斯曼插图中用于描画伊甸园,它就盛开于夏娃偷尝禁果的树下。土耳其人相信在战斗中为伊斯兰信仰献身,死后就一定可以上天堂。他们相信天堂会有满地的郁金香盛开,会有女神为他们奉上他们在世间无福享受的美酒。因此对于一个奥斯曼园丁来说,郁金香是最珍贵的花朵,只有玫瑰、水仙、康乃馨和风信子配得上与它种在一起。其余的花朵,就算再稀少、再漂亮,也只能叫野花,只能偶尔种种。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土耳其人一路向西扩张的过程中,一定是有郁金香随行的。2、在极乐家园里荷兰人在拍卖会上为郁金香竞价之年前,郁金香来到了塞尔维亚边境地区的科索沃平原。这里有片地方叫黑鸟域,0人的基督教军队在塞尔维亚亲王拉扎尔一世(PrinceLazar)的带领下,与奥斯曼帝国苏丹穆拉德一世(MuradI)带领的人数两倍于他们的土耳其军队对峙。交战双方在年圣维特日这一仗,决定了巴尔干半岛以后年的命运。开局对塞尔维亚人很不利,最骁勇善战的基督教骑士被对方击退,连拉扎尔本人也在混乱中被俘。相反,就土耳其一方而言,穆拉德本人30多年不断征战以巩固自己的统治,他在土耳其军队的核心地位牢不可破。他前面有三排用铁链拴在一起的骆驼开道,既可以给对方骑兵造成无法穿透的障碍,又可以有效地震慑敌人,就像汉尼拔用大象这种敌人从未见过的异国生物来吓退敌人一样。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个基督教战士设法刺杀了苏丹。据传言,这个战士在前一天晚上还被拉扎尔公开指责变节,于是便以刺杀苏丹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将匕首插入苏丹的心脏,以至于匕首刺透了整个胸腔,又从苏丹的背后穿了出来。苏丹受了致命伤,但仍一息尚存,他在弥留之际不忘传令立即将被俘的拉扎尔处死。就这样,基督教军队的将领和土耳其人的苏丹双双毙命,和成千上万死于战斗的士兵一样,永远地留在了黑鸟域。这场战争伤亡惨重,死尸堆叠,被割下的头颅滚了一地,上面还围着颜色鲜艳的穆斯林头巾。有编年史记录者回顾当时情景如此写道:明艳的穆斯林头巾正如艳红和明黄的花瓣,让我想到大片的郁金香花海。事实上,郁金香在科索沃战役中是有更多象征性的。除了编年史记录者关于穆斯林头巾的诗意描述外,郁金香更被视为一种护身符。14世纪的奥斯曼人用这种最神圣的花朵来保佑自己免遭噩运,但是是用一种比较奇怪的方式。可能部分是源于保护的目的,部分是由于禁止使用有生命之物的宗教限令还未解除,所以郁金香图案不是被绣在旗帜或外衣上,而是绣在内衣上的。在伊斯坦布尔的土耳其和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中展示的文物里,有一件从奥斯曼帝国将军的坟墓中发掘出来的穿在铠甲下面的普通棉布衬衫。衬衫的正面绣满了古兰经的经文,而背面则绣着郁金香的图案。这个衬衫的主人也参加了科索沃一战,他是穆拉德的二儿子,名叫巴耶济德(BayeZid)。当时他甚至还未成年,却已经带领部队对抗拉扎尔。巴耶济德也是历史上第一个确定与郁金香有关的人。巴耶济德大概是要穿上这件衬衫作为护身符,保佑他不受邪恶侵害,看来这也确实起效了。穆拉德死后,战斗继续激化。他的二儿子就地继承了王位,继续在黑鸟域与塞尔维亚人交战。巴耶济德称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下令杀死自己的哥哥雅库布(Yakub)——最有威胁的王位竞争者。依照巴耶济德的旨意,这个倒霉的王子很快就被用丝质弓弦绞死了。新苏丹在紧迫的环境下由此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巴耶济德确实是个精力无限又充满野心的统治者。他加强了奥斯曼帝国对巴尔干地区的统治,并于年在保加利亚的尼科波利斯(Nicopolis)彻底打败了最后一批0人的十字军。在胜利后,巴耶济德亲临监督了对多名基督教战俘的斩首。那之后他的臣民称它为“霹雳”(Yildirim)也就一点也不为过了。在长达13年的时间里,巴耶济德几乎战无不胜。他镇压了巴尔干半岛上的基督徒的反抗,又向东打败了波斯人。但是到了年,他的护身符似乎终于耗尽了能量。巴耶济德在安卡拉附近对阵比他更伟大、更冷酷无情的帖木儿(Tamerlane)时,他的好运终于到了头。帖木儿这个跛脚的蒙古人出生于帕米尔高原的隐蔽处,像他的袓先成吉思汗一样善战,而且更加嗜血。巴耶济德的军队被打得七零八落,他自己也在逃跑过程中被蒙古弓箭手俘虏并带至帖木儿的帐篷中,匍匍于他的战胜者的脚下。郁金香帝王没有得到一点怜悯。帖木儿把巴耶济德的后宫佳丽占为己有不说,还强迫他的妻子德斯皮娜(Despina)赤身裸体地在餐桌边服侍自己。蒙古军队行进时,还要把苏丹关在铁笼子里带着走;在一些正式的庆典上,帖木儿甚至把曾经不可一世的巴耶济德拉来当脚凳踩着。巴耶济德在这样的对待下只活了八个月,但他的死因却不是很清楚。有人说他死于中风。在剧作家克里斯托弗·马洛(ChristopherMarlowe)的作品《帖木儿大帝》(TamburlainetheGreat)中,巴耶济德在绝望中一头撞向囚禁自己的铁笼,脑浆迸裂而亡。无论如何,他已经再也看不到年的郁金香盛开了。苏丹的被俘使郁金香西进的脚步暂时停滞了。刚刚兴起的奥斯曼帝国也陷入一片混乱,直到半个世纪之后才渐渐恢复。这场混乱最大的受益者,是那些在苏丹之前统治巴尔干地区的基督教国家的残余势力,尤其是拜占庭的希腊人。巴耶济德曾经的最大梦想就是攻占君士坦丁堡,让这个地方成为自己王国的新中心。在14世纪末,巴耶济德曾将君士坦丁堡围困了五年之久,但是最终仍无法攻破包围着它的层层防线。1年,君士坦丁堡已经成了一个傀儡城市。它的衰落正反映了拜占庭统治者的失势。这个城市几乎半空了,7英里长的城墙围绕出的区域,人口不足5万,分布在相对较大的村落里种植粮食和果树,村落之间以废墟为分隔。尽管如此,就面积和声望而言,君士坦丁堡仍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也最配得上成为奥斯曼帝国的首都以及郁金香的新家园。巴耶济德的死亡并没能解救拜占庭,只是延后了它的终结而已。不到半个世纪之后,奥斯曼帝国卷土重来。这次它的新苏丹正是巴耶济德的曾孙穆罕默德(Mehmed)。此时的君士坦丁堡已经更加衰弱,而土耳其军队却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还配有当时最先进的大炮和石弩。经过不到两个月不顾一切的围攻,穆罕默德的军队强行突破了城墙,土耳其人涌入了君士坦丁堡。拜占庭的最后一个君主扔掉了自己的皇室徽章,希望在乱战中无名地死去。在残酷的大屠杀之后,拜占庭的君士坦丁堡变成了奥斯曼帝国的伊斯坦布尔。即便是依之前各位奥斯曼苏丹们的惊人标准来衡量,被后世尊称为征服者的穆罕默德也算是个相当复杂的角色了。他好战但是有教养,感性却又不可撼动,既是个冷酷无情的独裁者,又是个虔诚谦逊的人。君士坦丁堡被攻占的这天,穆罕默德在拜占庭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感谢真主赐予他胜利。他双膝跪地,手捧泥土撒在自己的头巾上,以示对神的顺从。穆罕默德还很有文采,写过这样的双行体诗:侍从,再为我斟上美酒,反正郁金香花园终将被毁;秋天就快来了,春天将一去不返。穆罕默德也许是个现实主义者,但他绝没有放弃对奥斯曼新首都进行控制的打算。相反,在他的统治下,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伟大城市又恢复了生机。新的建筑拔地而起。圣索菲亚教堂四周树立了四个巨型尖塔,教堂也变成了清真寺。城墙被修复,新的宫殿也开始修建,在拜占庭时期被置之不理的废墟,土耳其人把它们变成了不计其数的花园。伊斯坦布尔占据着世界上最优越的地理位置之一,但它仍然渴望被妆点。这座城市是依欧洲最东边的七座大山而建,三面环水。拜占庭帝国虽然灭亡了,但这个城市依然美丽,甚至可以说是一步一景。土耳其人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城市的空旷,栽种了各种树木和花草,用自然的美丽弥补和完善新旧建筑。在战争胜利后的几十年内,奥斯曼苏丹一人就拥有60多个私人花园,散布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和马尔马拉海之间。他还有几十个果园为他的皇宫提供蔬菜和水果。也有的奥斯曼人建造下沉的花园,这样夏天炎热时就可以乘凉;还有阶梯式花园可以种植各种葡萄树;也有公共场所的休闲花园;更有在住所内建造的仅供私人享受的天堂花园,里面种满了鲜花。在来自欧洲其他城市的游客眼中,正是这种充沛的绿植让伊斯坦布尔与众不同。这里的居民在自家花园种花的方式让西方的园艺家感到震惊。土耳其人讨厌那种在英格兰、法国和意大利宫廷流行的严谨拘束的花园形式。相对而言,土耳其的花园更有一种印象派的、壮观的风格。种花不单要有精准的几何空间美感,更要追求繁茂和丰富的美。奥斯曼人要把花园设计成避开俗世纷扰的世外桃源,或是炎炎夏日里的避暑胜地。土耳其人还在自家花园种植一些无核的小水果,修建喷泉听流水的歌唱。对他们而言,花园就是在人间的天堂。穆罕默德和他的继任者为伊斯坦布尔的完善不遗余力。在奥斯曼帝国鼎盛时期来这里游历的欧洲人无不感到惊奇,不仅仅是因为这座城市的规模和富裕,更是因为这座城市的主人有良好的风格和品位。这是一座充满文化气息和休闲气质的城市,对其中不同宗教信仰的居民有包容的气度,这在欧洲是完全不能想象的。在西方人的观念中,土耳其人是残酷和贪婪的,土耳其军队是惨无人道的,当然还有对土耳其苏丹私藏的后宫妻妾的好奇。事实上,土耳其人有多残暴,就有多么懂得欣赏美。穆罕默德本人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个体。他继位之初的一道旨意就是下令在城市最东边建造一座宫殿,并且给这个宫殿取了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极乐家园,也就是今天为人们所熟知的托普卡匹皇宫。这座宫殿建立的宗旨就是要超越拜占庭千年来建造的任何建筑。以一个编年史记录者的话说,就是要同时具备多样、美观和富丽堂皇的特点。从任何角度,由内到外,都要金光闪耀,镶嵌上珍贵的宝石和珍珠,极尽奢华。穆罕默德本来就非常热衷于园艺,不但从他王国的各处收集稀有的植物品种,而且经常亲自在花园中忙碌。在他的监督之下,极乐家园的四周围绕着“巨大而美丽的花园,园中种上所有能想到的植物和果树,每一面都有丰沛的流水,新鲜清澈,甚至可以直接饮用;树上有鸟儿欢快鸣唱,地上有家禽成群可供食用”。然而有一天,这个有涵养的君王发现他名贵的黄瓜被人偷了,他竟然把所有的皇宫园丁抓来开膛破肚,只是为了查出到底是谁吃了他的黄瓜。之后的奥斯曼统治者们在残忍程度和对精致皇宫、花园的狂热程度上,比穆罕默德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最有成就的就是穆罕默德的曾孙苏莱曼大帝(SuleymantheMagnificent)。他年登上王位,其间他将帝国的疆域扩展到前所未有的范围:从维也纳城下到波斯湾;从直布罗陀海峡到里海。欧洲人称他为“最伟大的土耳其人”,不过之后的苏丹们也多沿用了这个称号。在苏莱曼的众多称号中,最有名的是“掌握生死之人”。在那些不幸与他的军队交手的基督徒心中,苏莱曼就是冷酷无情的代名词。然而苏莱曼大帝的臣民则敬称他为“立法者”,同时他还是个虔诚的教徒。作为一个奥斯曼人,非常意外的是他并不沉迷于声色,而是与他最爱的妻子过着贞洁的生活。在苏莱曼统治时期,也就是16世纪上半叶,郁金香已经树立了自己作为土耳其代表花朵的地位。此时它虽还不为欧洲人知晓,但在土耳其苏丹和他的仆人们中间如此流行,再加上使用有生命之物形象的古老禁令已经放开,以致郁金香成了最受奥斯曼艺术家和工匠们钟爱的图案,被广泛使用于花瓶和瓦片上。郁金香还让苏丹的长袍更加美丽,这时也不像巴耶济德时期那样只绣在内衣上。有一件苏莱曼大帝的乳白色锦缎皇家礼服得以保存至今,那上面就满满地绣着上百朵郁金香花朵图案。除礼服之外,贵族的铠甲上也有郁金香图案。一个征战于匈牙利和波斯的贵族的铠甲上就装饰有一朵9英寸长的郁金香图案。苏丹的头盔更是铠甲工艺的杰作,上面有用金子做成的郁金香造型,旁边还镶嵌着珍贵的宝石。到16世纪中期,郁金香图案在奥斯曼帝国的使用已经越来越普遍。除苏丹外,其他人对郁金香图案的使用也越来越多样化。新娘把郁金香图案绣在祈祷时用的地毯上给自己当嫁妆;还有的画在盛水的瓶子上,也有的编织到土耳其马鞍上的精致天鹅绒盖布上。正如土耳其园丁种植郁金香以保佑自己的灵魂能升入天堂一样,土耳其帝国的女人们缝制成千上万的郁金香图案作为宗教符号献祭,以祈祷自己的丈夫从战场上平安归来。似乎也是在苏莱曼治下,土耳其人开始培育郁金香并繁殖更符合他们审美的新品种。在穆罕默德时期,生长在伊斯坦布尔的野生郁金香植株较矮,花朵成圆形,接近鸡蛋的形状,与今天仍然流行的品种不无相似。可能早在16世纪晚期,奥斯曼人开始偏爱自己首都的园丁培育出的新品种,这一品种也被称为“伊斯坦布尔郁金香”。这种郁金香可能是用土耳其人在北部黑海海岸和他们的盟国克里米亚鞑靼斯坦发现的品种培育而来的。伊斯坦布尔郁金香最终发展出多个品种。与野生的品种相比,这个品种的郁金香更加精致而优雅,花瓣无比纤长,尖端如针。最受推崇的一类品种形如杏仁,被片(tepal)似匕首,多为朱红色、黄褐色或硫黄色。第一批完全投身于培植郁金香事业的园丁就出现在苏莱曼时代,正是他们栽种出了最早的培育品种。其中一个叫艾布萨德·艾芬迪(EbusuudEfendi)的伊斯兰教长拥有一种叫作“天堂之光”(Nur-i-Adin)的极其美丽的品种。其他品种也都被赋予了类似的能够反映它们的美丽和价值的名字,比如“无可比拟的珍珠”(Dur-i-Yekta)、“愉悦的增强剂”(Halet-efza),还有“激情的注入器”、“钻石也嫉妒”、“破晓的玫瑰”等。首先,这些郁金香是极其稀有的,即使是教长本人,一生也只有几个天堂之光的球根,要知道他活到了84岁高龄,这在年算得上极其长寿了。其次,那个年代的人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培育植物品种的知识。他们还以为要栽出深红色的花朵往郁金香花床上浇深红色葡萄酒就行了。所以当时并没有多少土耳其园丁对培育新品种这种见效慢、结果又充满偶然性的事业感兴趣。大部分奥斯曼品种的产生是靠机缘巧合,而非有意计划。不管怎样,奥斯曼的苏丹们不断地积攒着球根,并用郁金香和其他花朵来装点他们的皇宫和花园。一部分花朵是在伊斯坦布尔本地种植的,到17世纪30年代,这里有大概80个花店,多名职业花商。也有一部分花朵是从别处引进的,有时甚至是大批量的引进。奥斯曼人在哪里打了胜仗,然后就强行把新的郁金香品种从黑海沿岸、克里特岛或是波斯运来。苏莱曼的儿子塞利姆二世(SelimII)也是个园艺爱好者。他另一个爱好是喝酒,所以得到了“酒鬼塞利姆”的称号。他在年下令让当时土耳其叙利亚省阿齐兹的治安官给他的皇家花园提供5万个郁金香球根。这位苏丹还特别指示:“我命令你不得有任何延误,一切事宜都要迅速周到,不得让我有丝毫不满。”尽管塞利姆明说要从临近的阿勒颇的国库支付费用,但这样的命令必然会如他所愿地给接令之人造成极大恐慌。在土耳其苏丹众多的花园中,那些深藏在托普卡匹宫殿高墙之内的花园才是最宏大的。极乐家园中的任何事物无不体现着奥斯曼皇族传承的品位、富有和伟大。即使是对外开放的区域也是按照最高级别建造的,更不要说只有最高级别的王族和他们的贴身侍从才能进入的私人区域,其面积和复杂程度更是西方世界无法匹敌的。若要进入展示苏丹独赏郁金香的圣地,游客要先经过圣索菲亚大教堂前的大道到达皇宫外的广场,在那里能看到宫殿的外墙,上面密布防御工事和守卫,城墙中间嵌有一个巨大的石门,门上方用金子刻着苏丹冗长的正式封号。由此进入便到了宫殿四个大庭院中的第一个,它也是进入内部区域的必经之路,越往里面的庭院越比前一个神圣。这个最外面的庭院对苏丹所有子民开放。任何土耳其人都有权在此请愿要求纠正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所以这里总是人声鼎沸。每天有好几百人在接待处围着不耐烦的书记员,要他记下自己的诉求。这个庭院里其他地方还有军械库和弹药库,还有奥斯曼政府造币厂和存放各种兵器的场所,以及一个养着匹马的马厩。庭院里还有一对白色大理石的柱子,柱子上放置着砍下来的人头,都是那些不知怎么得罪了苏丹而被赐死的贵族的。被行刑之人生前若是维齐尔之类的高官,人头里则填上棉花,若是地位一般的,则塞满稻草。还有苏丹偶尔下令大规模行刑的证明也会堆在大门入口处,这些割下来的鼻子、耳朵和舌头无不显示着苏丹的权威。穿过这片可怕的地方,经过一道厚重的双重门就进入了第二个庭院。这里要安静一些,只有奥斯曼的官员、军人和重要的来访者才可进入。这个庭院里有个大厅,就是土耳其的议事厅。里面有舒适奢华的躺椅,有闪耀的绿色丝绸帘子可以阻隔来者探寻的眼光。苏丹就坐在躺椅上面,听取重要官员的汇报,或是接见重要的外国使节。这第二个庭院之后,穿过第三道门,又叫吉兆之门,就到了君王的寝宫,以及他的后宫,由从非洲带来伊斯坦布尔的黑人宦官守卫。第三个庭院如此神圣以至于在它修建完成后的近一百年里,没有西方人,甚至事实上没有奥斯曼人踏入一步。最后,第四个锁着的双层门通道,联通了后宫和第四庭院里的皇家花园。这也是整个宫殿庞杂建筑群的最尽头。从这里可以尽览博斯普鲁斯海峡熠熠闪耀的流水。花园被设置在象征着奥斯曼最高权力的宫殿的最核心位置,由此可见植物和花朵在土耳其人心中的重要性。整个托普卡匹宫殿不但气势宏伟,而且面积巨大。这个复杂的建筑群结构中包含了各式各样的花园,到处是花坛、喷泉、池塘和果树。第二个庭院尤其壮观,土耳其精英部队每个月都要在第二庭院中集合,从大麻布袋中领取现金报酬。这里甚至还有一片巨大的林地,里面有小鹿在柏树间穿越,在树荫下漫步。往宫殿的北方,地势向下延伸,形成著名的金角湾。花园就依势而下,延伸至宫墙之外,直到海边。花圃主要种植在第四庭院里,只有苏丹一人可以观赏。唯一可以俯瞰花园的窗户在国库和储藏室的大楼上,里面存储着皇家的食物和餐具。一旦帝王下令,这些窗户都必须挡起来。第四庭院的花园是帝王抛开国家事务休闲玩赏的最重要的地方。每一个继任者又竞相把花园布置得越来越漂亮。玫瑰、康乃馨、风信子和兰花,以及必不可少的郁金香种满了整片地方。特别是北边尽头的小丘,不仅是整个托普卡匹皇宫的最高点,也是最好的饱览整个博斯普鲁斯海峡和马尔马拉海的地方。在这个制高点上,以及花园里其他一些地方,奥斯曼人修建了木质凉亭(kiosks),既可以作为约会的地点,又可以作为节庆典礼的中心。每个亭子里还摆放了单独的长椅,可以坐在上面感受清风拂面,还可以纵览园中鲜花盛开时令人屏息的美景。对一个大多数时间生活在吵闹与暴力中的苏丹来说,这里可以让他真正感受到清静与平和。极乐家园里的每一处设计都旨在让见者感受到土耳其势力的强大程度。宫殿的范围巨大,建筑威严,房间装饰极尽奢华。即使是欧洲见识最广的商人也为土耳其皇宫日常供给需要感到震惊:整车的大米、食糖、豌豆、扁豆、辣椒、咖啡、葡萄酒和马卡龙源源不断地由托普卡匹宫殿大门运进皇宫,更有储存在柠檬汁里的梅子和每年19.9万只母鸡和马车的积雪。在苏莱曼时期,四大庭院需要的仆人不下0名——从最低下的看门人到来自异国的专职人员,比如叠头巾总管和餐巾总管,他们手下甚至还有专门负责泡菜的仆人。苏丹的仆人中,有一个团体人数众多,几乎有千人之多,他们就是园丁(bostancis)。除了给苏丹的郁金香除草之外,园丁的职责丰富而多样,远不止除草这么简单。他们同时还是守卫、行李搬运工,还负责清理垃圾。此外,另有0名士兵在托普卡匹宫殿外轮流执勤,他们既是皇宫的守卫,又是首都的警察和税官。最不寻常的是,园丁还充了当苏丹的刽子手。就是这些皇家园丁把被定罪的女囚缝进装有重物的麻布袋里再扔进博斯普鲁斯海峡。更有一批特殊的园丁,戴着红头巾、穿着他们传统的制服——白色的马裤和毛边的上衣——裸露着肌肉发达的前胸和手臂,执行仪式化的绞刑,年复一年,结果了成千上万的奥斯曼臣民。如果被判死刑的是个高级官员,则会由苏丹的首席园丁(bostancis-basha)来行刑。所以他实际上也是苏丹的首席刽子手,同时他还要在一个历史上少有的特殊习俗里扮演重要角色:被判刑贵族,即被罢黜的维齐尔或首席宦官与将要对他们行刑的刽子手赛跑。一旦判决传达下来,会允许被定罪之人以他最快的速度跑半英里,或是穿过花园跑到皇宫最南端的鱼屋大门。如果死刑犯比首席园丁跑得快,那么死刑就可以降格为流放;相反,若是犯人跑到终点发现首席园丁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那么就会被立刻处死,连尸首都会被扔进大海。园丁的另一个不那么可怕的职责是釆摘鲜花来装饰皇宫的生活区。总体来说,土耳其人很少把花剪下来,而是更愿意让它在花园里自然生长。但是在极乐家园里却流行这样。有画作显示,苏丹最喜欢的房间里,到处摆满了单支的花朵,极偶尔也有小簇的花束。这种摆设的主角当然是郁金香,它们被插在精致的有金丝装饰的玻璃花瓶里,摆放在各个矮桌上。花瓶上这种加工技艺在当时被称为“夜莺的眼睛”(Cesm-i-Bulbul)。因此,很可能西方人最早就是这样发现人工培育的郁金香的。苏丹王在战场上惊人的胜利让西方人不得不派使节来到苏丹的王宫。年土耳其军队从基督教骑士手中夺下了看似不可攻破的罗得岛,然后在年粉碎了匈牙利国王的军队,并在三年之后围困了维也纳。这一系列耀眼的胜利提升了奥斯曼帝国在地中海地区的实力排名,更迫使欧洲的基督教君主们不得不与土耳其讲和。随后,雇佣兵和商人也来到了伊斯坦布尔,希望应征加入土耳其军队或是获得与他们通商的许可。奥斯曼帝国崛起的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后果就是在苏莱曼去世时,也就是年,成百上千的西方人来到了土耳其——这个几世纪以来对西方而言完全封闭的地方。西方人在这里发现了诸多意外。关于奥斯曼帝国的一切都充满了异域风情,无论是集市上的嘈杂热闹,还是伊斯坦布尔清真寺的感性与优雅。土耳其人对花朵的热情,以及料理花草的惊人技艺,也让西方人感到新奇。对16世纪的欧洲人而言,花草的首要用途还是作为食物或草药,所以土耳其人单为欣赏其美丽而种花的行为让他们感到惊奇。纤细、色彩浓郁的郁金香以各种形式展示在花园里,总是能成功地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无论驻足于花前的是大使还是军官,无论他是爱花之人还是对花草漠不关心,都很容易发现土耳其人对郁金香的热爱超越了一切。起码在16世纪中期,郁金香终于引起了欧洲人的注意。它已经准备好向西进发了。3、来自东方的稀罕物年10月底,一艘帆船一路颠簸地来到果阿,这里是葡萄牙在印度领地的首都。帆船到达时,境况已经非常糟糕,船身各处受到撞击。在从里斯本来到这里的漫长航行中,已经有0名船员死于发烧和饥饿,活下来的也是骨瘦如柴。这个小型船队的指挥官是一名叫努尼奥·达,库尼亚(NimhodaCunha)的贵族,他的到来对印度葡萄牙领地的地方长官洛波·瓦斯·德桑帕约(LopoVazdeSampayo)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达·库尼亚是由葡萄牙国王任命的取代洛波·瓦斯的新地方长官,而洛波·瓦斯本人将被召回葡萄牙。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卸任。他被召回是因为这个地方长官的职位本来是要封给一个皇室里的红人,结果被瓦斯取而代之在此统治了两年之久。洛波·瓦斯是作为囚犯被押送回国的。他先是被流放到非洲,囚禁于在那里的监狱,直到年才等来了最终的特赦。前面讲了这么多都是因为有人说洛波·瓦斯就是第一个把郁金香带回欧洲的人。园艺家夏尔·德·拉·谢内·蒙斯特里尔(CharlesdelaChesneeMonstereul)在他年出版的《弗朗索瓦》(LeFlodsteFmnc—中提到瓦斯回国时从锡兰带了郁金香,另有几个17世纪的权威也做过同样的声明。事实上,洛波·瓦斯很难与这样的功绩联系在一起。首先,锡兰没有郁金香;其次,锡兰这个岛屿离当时葡萄牙船只返航的路线有几百英里远。就算合理假设果阿的葡萄牙人是在海湾与波斯人交易时,或是从那些在北方次大陆的巴布尔花园得来种子的印度人手中获得的郁金香,可是从这里回里斯本的航行却是极艰险的,顺风顺水时也要六个月,不顺利就可能要两年半之久。如果洛波·瓦斯的故事是真的,那他肯定是个为郁金香疯狂到做出以下行为的人:先是说服押解他的人允许他把球根带上船,还要在已经人满为患的船上把球根种到小罐里。这在当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因为有身份的罪犯的待遇还不错,瓦斯当然也不是被链子锁回国的。但是这些疑点足以让我们怀疑这个没有什么特质又很倒霉的贵族怎么会是第一个把郁金香带回欧洲的人。事实是:没有人能确切知道郁金香是什么时候离开亚洲的。土耳其人和波斯人种了那么多郁金香,郁金香的球根又特别便于携带,所以要硬说没有个把球根早在中世纪就被带到了欧洲岂不是太奇怪了?可是若确有此事,那么当时的编年史或插画中为什么完全没有郁金香的影子?所以我们能肯定此时郁金香还没有大量种植,传播的地区范围也很小。同理也适用于从印度到达葡萄牙的郁金香。所以在16世纪60年代欧洲园艺家刚刚看到郁金香时,仍然认为它是种稀罕物。能证明郁金香在16世纪中期以前存在于欧洲的证据时有发现,但似乎没有一个不存在疑点。举个例子:至今仍生长在萨沃伊的红色和黄色野生郁金香品种T.silvestris和T.australis据称就是欧洲本土生长的野生郁金香品种,就是源于亚洲巴尔干地区的郁金香。但是萨沃伊郁金香的分布地区较为奇怪,大多出现在耕地上,这足以证明其袓先们是人为种植的,而非野生。有一幅名为《怀孕的圣母》的画作,画中的玛丽转头看向花丛,其中就有郁金香。人们一度认为这是莱昂纳多·达·芬奇的作品,但现在确定真正的作者应为其学生穆埃基(Melzi),而穆埃基是年才去世的。所有示例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梵蒂冈博物馆中展示的一块公元年的马赛克,上面画的毫无疑问是一篮宽花瓣的红色郁金香。但是花朵的摆放方式明显是18世纪的风格,所以这块马赛克肯定是18世纪初从罗马郊区的别墅里被移走后经历过重大修补。所以,第一个懂得欣赏郁金香之美的人,很可能是一个叫奥吉耶·吉兰·德·比斯贝克(OgierGhislaindeBusbecq)的人。他是一个佛兰德贵族的私生子,多年来一直是奥地利宫廷里最有影响力的荷兰人。人们普遍认为就是他将郁金香带回了西方。比斯贝克是年11月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的大使到伊斯坦布尔的,并在那里生活了近8年,中间偶尔回过几次家乡。当他终于彻底回归故土的时候,皮肤已被土耳其的烈日晒成了棕色,但还是留着当时流行的浓密粗犷的胡须、眉毛。他在年出版了一本作品集,主要以书信的形式,描述了他在土耳其的经历,内容不乏各种私密和八卦。比斯贝克在当时就因为这本书为人们所铭记,甚至后世的历史学家也从他的作品中寻找奥斯曼统治最高峰的日常生活特色。比斯贝克就是在这本书中描述了他首次看到郁金香的情景。比斯贝克是经陆路从维也纳到伊斯坦布尔的,在他离开阿德里安堡的色雷斯城向首都伊斯坦布尔行进的途中看到了这种遍地生长的野花。他在自己的一封信中写道:自我们出发后已经到达了接近君士坦丁堡的最后一程,目的地已经触手可及。在这最后一段路上,我们到处都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花:水仙、风信子,还有郁金香,至少土耳其人是这么称呼这些花的。我很诧异怎么这些花在冬季还能盛开,这实在不是什么宜人的季节。在希腊有很多水仙和风信子,这些花香气浓郁,对于不习惯这种气味的人,一大捧花就可能引发头痛。郁金香则只有一点或完全没有香气,但其美丽和丰富的颜色一样备受推崇。土耳其人本来就生活奢侈,更是不会为花几个艾斯普瑞币5买鲜花而犹豫的。事实上,比斯贝克抵达首都之后,迎接他的主人送了他一些高级的郁金香作为礼物,但是比斯贝克抱怨说:“这些鲜花虽然是礼物,但是我不得不赠送一些回礼,也花费了不少钱。”[另有一位旅行家叫乔治·桑兹(GeorgeSandys),是约克大主教的儿子,他也同样发现土耳其人喜欢向陌生人赠送他们视为宝贝的鲜花,显然他比比斯贝克更不喜欢这份礼物。这个英国人抱怨道:“在国外不好惹恼别人,但是伊斯兰教苦行僧和土耳其近卫士兵会送你郁金香和松糕。”]很久以来人们一直以为比斯贝克描述的是他最初到伊斯坦布尔的情形,也就是年的冬天。但近年来人们发现组成这本书主体内容的这些信件其实都是在事后编造的,最晚的可能已经是16世纪80年代初,郁金香已经为欧洲人知晓以后了。而且他描述的这次行程也不可能是他第一次去伊斯坦布尔的情形,因为第一次才是在深冬,而他却说有郁金香盛开,土耳其的郁金香应该是3月盛开才对,所以比斯贝克一定是把他年3月第二次去土耳其的细节错记成了第一次。考虑到这点修正,那么即使大使先生描述的细节是正确的,比斯贝克也不可能是第一个把郁金香介绍到欧洲的人。因为有确切证据表明年4月在德国的一个花园里就已经种植郁金香了。要说这是比斯贝克的成就,那除非他是回国后几个月内就把球根送到这儿,并且当年秋天马上种下。虽有可能,但不太现实。比斯贝克的确从伊斯坦布尔向欧洲寄送过珍贵的球根,但是无法确定那是在年以前的事。把某一朵郁金香的出现归功于比斯贝克是不可靠的。另一个让人疑惑的事是关于比斯贝克是否是给郁金香取名字的人。很多人相信他称郁金香为“tulipan”,因为郁金香的花瓣让人想起土耳其人折叠的头巾,头巾在土耳其语中是dulbend,在荷兰语中则是tulband。这样的比较很好地解释了“tulip”是怎么进入英语词汇的,但这并不能说明这就是比斯贝克的功劳。这个词的出现最早可以追溯至年翻译出版的一本原为拉丁语的植物学著作中,所以肯定是大使先生出版他著名的信件之前,这个词就已经在使用中了。任何情况下,要让人广泛接受“tulip”这个新词肯定是需要时间的,在16世纪末的欧洲,植物学家提到郁金香时仍然惯用“百合科水仙”之类可以体现其与类似球状根植物关系的名称。直到年,第一批在欧洲绽放的郁金香确切出现了,是在一个叫约翰·海因里希·赫尔瓦特(JohannHeinrichHerwart)的人的花园中长出来的。这个人是巴伐利亚州奥格斯堡的一个议员,这个城镇属于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这片引人注目的德国城镇聚集区域熬过了黑暗的中世纪,后来在拿破仑手里解体了。只有伏尔泰的一句名言最值得被人铭记:“这里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是帝国。”所以赫尔瓦特的花园成了这里另一个为人所知的主要事件,能让这里闻名到足够吸引远方游客。来赫尔瓦特花园看新奇花朵的人里有一位自然学家叫康拉德·格斯纳(ConradGesner),他居住在苏伊士。和那个年代许多学者一样,格斯纳是个博学的人,同时硏究动物学和植物学,还是医学博士。他最著名的病例是一种奇特的流行病,症状是刚去世的人肚子里会爬出蛇和蝾螈。在16世纪50年代,他已经开始编辑整理重要的自然历史著作并因此而出名,他整理的作品中就有一部著名的综合植物学著作,名为《植物目录》(CatalogusPlantamm)。总之,格斯纳完全有能力意识到在赫尔瓦特的花圃里发现的这种美丽的进口植物有多么重要的意义。格斯纳后来回忆道:“我是年4月看到这株植物的,据说种子是从拜占庭或者卡帕多细亚②带来的。一株只开一朵花,红色,很大,与百合相似,有八个花瓣,外面四个,里面四个。花朵给人感觉甜蜜柔弱,还有隐约的香气稍纵即逝。”格斯纳为这朵红色短茎植株画的素描得以保留至今,上面连边边角角都布满了潦草的笔记和疑问,无声地证明着他博学善问的思维。画中的花朵圆润可人,花瓣紧紧抱在一起,尖端向外微微卷曲。(在这幅水彩画上的郁金香只有六个花瓣,这也是郁金香通常的花瓣数,而格斯纳的文字描述中却说是八个花瓣。这也为后人留下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这朵郁金香的先锋,究竟是畸形还是变种?)格斯纳称此花为Tulipaturcarum,以示其起源于奥斯曼领土。这位瑞士科学家在年春天完成他的素描时,郁金香却在欧洲的其他地方为自己开疆拓土了。格斯纳本人就看到过另一品种的素描,花朵颜色为黄色,可能是生长于意大利北部。这幅素描是格斯纳的一位笔友寄给他的,这个笔友叫约翰·肯特曼(JoharmKentamnn),是一位艺术家,~年生活在帕多瓦、威尼斯和博洛尼亚等地。以此为基础,或者可能还有别的什么缘由,这种花迅速传遍了各个国家。它的新颖、精致和美丽让它在各处都备受欢迎,它流传甚广也要归功于球根的便于携带。当时对于郁金香来说是个好时机。由于发现了美国的银矿,以及开通了与印度的贸易航线,欧洲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富裕,而富人们也正在寻找花钱的新去处。文艺复兴重新激发了人们对科学的兴趣,而印刷技术的出现也让新发现和旧知识得以广泛传播。这种发展的结果之一就是使植物学和园艺在社会精英阶层中流行起来。很多最有影响力和富裕的欧洲市民开始建造他们自己的私人花园,并且希望在里面种上稀有的、令人艳羡的植物。即使是在奥格斯堡,赫尔瓦特议员花园里的品种比起富格尔家族的花园来也只算是小巫见大巫。富格尔是当时巴伐利亚一个富可敌国的银行之家,这个家族在15世纪的地位就相当于罗斯柴尔德和洛克菲勒在20世纪的一样。富格尔在16世纪70年代初就已经开始在奥格斯堡种郁金香了。到年,郁金香又出现在了维也纳;年来到了法兰克福;年更向南到达了法国(有可能更早)。球根也被寄往英国,最早可追溯到年,并在那里很快开始大片地种植。至16世纪结束前,越来越多的杂交品种涌现出来,每一个都比以往更鲜艳夺目。当时有一个叫詹姆斯·加勒特(JamesGarret)的英国人,花了20年时间培育新的品种,培育出的品种不计其数。他的好朋友约翰·杰勒德(JohnGerard)——系伦敦医师学院的草药花园馆长,在其年出版的著作《植物志》(fierbal)中——说:“逐一描述每一个品种和科林斯王推石头或是数清沙粒的数量一样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加勒特是佛兰德移民,他在英国的工作是药剂师,并在城墙上开辟了一个花园。正如杰勒德提到的,加勒特种过黄色、白色、红色和淡紫色的郁金香,但这种花朵的美丽并不如其药用价值一样为人所看重。三十几年后,还有一个叫约翰·帕金森(JohnParkinson)的英国植物学家在其著名的论文中提到,可将郁金香碾碎加入到红酒中喝下,可治疗“痛性痉挛”。以这些品种为基础,更多的新品种被培育出来,再加上从东方进口的品种,到查理一世统治时期(~),皇家花园中栽培的郁金香品种已经超过50种。杰勒德当时还不能给所有郁金香分类,但是终归有人要做这件事。郁金香新品种之多使之成为一种独特的植物。每个品种之间的不同可能涉及植株高矮、叶子的形状、开花时间的早晚等。这种植物现在最需要的,莫过于有一个人能够将纷繁复杂的品种厘清。如果没有一个科学的分类,这个种属就可能永远混乱,无法融入植物学体系。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一种评价体系来衡量哪些郁金香更稀有和令人垂涎,哪一种又比较普遍和没有价值,郁金香交易就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幸运的是,这样的人是存在的。他就是16世纪无可争议的最伟大的植物学家,也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植物学家之一。从一些重要的角度来说,他即将成为郁金香之父,这个人就是卡罗吕斯·克劳修斯(CarolusClusius)。4、克劳修斯年秋天,一艘载满织物的货船从伊斯坦布尔出发驶进了安特卫普的港口。船上一梱梱的东方布料都是运给本市最大的商人的,其中不知怎么混进了一些郁金香球根,这可能也是欧洲北部的这片地区最早出现的郁金香球根了。订购这批织物的佛兰德商人很惊讶地发现他托运的货物中还有一包球根。也许是出售这船货物的土耳其人获利不菲,所以在布料当中塞进了一包球根作为礼物以示感谢。不管怎样,收货人既不知道会有这些球根,也根本不想要这些东西,甚至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商人猜想这大概是种特别的土耳其葱头,就加油加醋烤了做晚餐,剩下一些则种在自家菜园里的卷心菜旁边。这就是为什么到年春天,几朵奇怪的花从一个安特卫普厨房菜园里施过肥的岩屑土地上探出了头。菜园主人反而很失望,他本以为会再结出几个土耳其葱头供他美餐几顿的。话说这几朵花,花瓣呈鲜亮的红色或黄色,在周围生长着的一片颜色单调的根茎类蔬菜的围绕下,尤其显得精致优雅。这几朵逃过成为布料商人盘中餐噩运的郁金香很可能就是在荷兰最早绽放的郁金香了。连佛兰德商人也看出他的菜地上长出的这种植物肯定是个不同寻常的稀罕物。他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植物,好奇心驱使下,没过一两天,他就把自己的一个客人领进了菜园,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个访客叫约里斯·赖伊(JorisRye),据商人所知是个非常热衷于园艺的人,就住在临近的梅赫伦市。赖伊自然也不认识这是什么花。这个时候,欧洲北部的人还没见过郁金香,而格斯纳对郁金香的描述此时也还未发表。不管怎样,织物商人的访客是安特卫普少有的几个能够意识到一定要保留好他今天见到的这种新鲜的红黄色花朵的人。赖伊本人是个狂热的植物学者,他在梅赫伦市的花园里种满了稀有的品种,而且他与这个时期很多最著名的园艺家有大量的通信往来。经商人朋友的许可,赖伊把这几株存活下来的郁金香移植到了梅赫伦。他不但精心培育这些花,而且还给他的科学家朋友们写信说明他发现的这种花,并且寻求他们的建议和帮助。赖伊的回复者中最热情的一个,就是卡罗吕斯·克劳修斯。这个杰出的植物学家当时还不到四十岁,而且多年来遍访欧洲各地寻找稀有名贵的植物品种。如果赖伊想要跟谁讲述自己的新发现的话,他无疑是最佳人选。所以克劳修斯很可能就是在年第一次听说郁金香的。克劳修斯的本名是夏尔·德·莱克吕兹(CharlesdeLEscluse),年2月出生于法国城市阿拉斯。他母亲是金匠的女儿,父亲是瓦坦(Watenes)—个级别极低的贵族,穷到要靠在圣瓦斯特的修道院里做一份行政工作来维持家人生计。后来的事却证明,对年轻的夏尔来说,清贫反而是种好运。因为当时年轻的贵族们把时间都花在了打猎比武而不是学习知识上,所以在修道院学校上学的夏尔反而接受了更全面的教育。德·莱克吕兹果然学业有成,从圣瓦斯特毕业后,又考入了在根特备受敬仰的拉丁学校。之后他又去了卢万,那里有当时荷兰唯一的一所大学。他在那里学习了佛兰德语、希腊语和拉丁语。为了遵从父亲的意愿,他还学习了法律,并于年获得学位。在卢万的日子里,德·莱克吕兹并不是单单在学习司法判例,很可能就是在这一时期,他开始接触马丁·路德(MartinLuther)和他的追随者们已经传播到欧洲北部的新教异端思想。尽管是在修道院里长大,或者也正是因为是在修道院里长大,德·莱克吕兹接受了路德的理论并抛弃了天主教信仰。这就意味着他继续在卢万生活已经不安全了。这也成了他人生中第二个重要的转折点。现在的人很容易低估德·莱克吕兹当时转变宗教信仰的意义。要知道在16世纪中期,宗教仍然是公共和私人生活中最重要的核心。人们从小被灌输说,异教徒只能下地狱。背弃罗马意味着不但要承受教堂的怒火,还要面对欧洲的天主教君主们的迫害。在宗教法庭的帮助下,他们总会竭尽所能把新教徒们送上断头台。卢万正是受神圣罗马帝国国王查理五世的统治,他的权力极大,德国到西班牙都是他的领地。查理五世还是一个极端虔诚的信徒,以至于他最终选择退位去做天主教修道士。所以说,德·莱克吕兹继续待在卢万是会有性命之忧的。他的叔叔就是在宗教迫害时期,因为接受了新教理论而被绑在木桩上烧死了。现在德·莱克吕兹也宣称信奉新教,所以他决定要离开卢万,到新教统治的地方去。德·莱克吕兹不敢告诉他身为坚定的天主教徒的父亲自己的去向。他去了马尔堡,黑森的领主,也是德国幼君——宽宏的菲利普,在当地刚刚建立了一所大学,专门录取迅速发展的路德教会的精英。德·莱克吕兹入学时本打算继续学习法律,但在马尔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于植物学硏究,并且开始走访当地乡村寻找稀有的植物品种。在当时,植物学还没有被视为一门值得单独研究的学科,而是被归为医学下面的一个分支,而且目的只是为了辨识药用植物和草本植物。为了跟从自己对植物学的兴趣,德·莱克吕兹不得不放弃法学而转投医学。这就是年夏天他做出的决定,也是在此时,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拉丁文的克劳修斯。从德·莱克吕兹变成克劳修斯的决定有力地证明了他拥护路德教的原因,与其说是对新观念的信仰,还不如说是对天主教的厌恶。拉丁文名字在当时的人文主义者中非常盛行,也就是那些反对守旧封闭的宗教权威、倡导重新发现古典时期世俗理想的人们。克劳修斯对植物学的热爱,以及他从天主教领地迁移至新教领地,又为了研究自己热爱的植物而甘愿回到天主教领地的决心充分证明了他本质上是一个真正的人文主义者。就是在这一时期,克劳修斯树立了自己作为科学家的声望,还出版了医学和药剂学方面的著作,并且开始了与全欧洲众多植物学同行长期且大量的通信往来。据统计,克劳修斯一生写了0封书信。在当时邮政尚不发达,缓慢且没有保障,而且费用极高。以植物学家微薄的工资收入来说,0封真的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所以,赖伊会写信给他寻求帮助也就毫不奇怪了。赖伊的第一株郁金香是在年盛开的,而克劳修斯当时正在西班牙进行一次旷日持久的实地考察。一年之后他回到荷兰,大概这一次就是克劳修斯第一次看到郁金香。对此并无从确认,因为他最早提到郁金香的作品是年才出现的,但克劳修斯见到郁金香的时间最晚不会超过年,当时他已经搬到了赖伊的家乡梅赫伦,与自己的朋友让·德·布朗雄(JeandeBrancion)住在一起。克劳修斯马上就意识到了赖伊的发现有多么不寻常,他称此花“以其迷人的变化为我们的眼睛带来愉悦”。但不论如何,克劳修斯首先是一位科学家,所以当他听说郁金香本来的所有者把它配小菜吃掉了时,还是断定先把郁金香作为食品着手研究。它让一个叫米勒(Miller)的法兰克福药剂师把一些球根腌在糖里当果脯吃了,证明比兰花球根好吃得多。即使是在饱经战乱、食物匮乏的欧洲,人们似乎从来没把郁金香当成美食看待,可能也是因为它有点苦、有点像洋葱的味道(不过在二战后期的那个“饥饿的冬天”里,荷兰人确实把大量的郁金香球根吃掉了)。在郁金香的历史中,克劳修斯起到的核心作用当然不是因为和米勒进行的腌制试验,而是因为他习惯于把自己发现的样本分发给全欧洲与其通信的人们。以当时欧洲邮件寄送速度之慢,郁金香球根也能不腐坏。多亏了克劳修斯和他广泛的圈子,郁金香得以被带到欧洲各个地方的花园中,从耶拿到维也纳,从匈牙利到黑森。此时的克劳修斯正处于他职业的巅峰期,从一幅他当时的画像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位脸型略长、充满智慧、目光坚定而有穿透力的绅士。照片中的克劳修斯英俊不凡,头发向后梳露出额头,唇鬓浓密,下巴上的胡须较短,整齐修剪到蓬松的飞边(ruff)之上的长度,正是那个年代流行的样式。依一个终身未娶,且多年来与家人都极少联系的人来说,克劳修斯的朋友数量相当惊人。他为人诚实,经常疾病缠身,郁郁寡欢,但他身上却有什么东西让人无法抗拒。这种魅力使他与不少背景迥然不同的先生女士都保持了终生的友谊。这其中肯定有他的语言天赋起的作用。克劳修斯至少会讲九种语言,包括法语、佛兰德语、意大利语、英语、西班牙语、德语和拉丁语。但归根结底,还是他对植物的热情和渊博的植物学知识让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们期望读到他的下一封来信,并期盼着包裹中寄来的新的奇迹。他的通信人之中有一位玛丽·德·布雷莫伊(MariedeBrimeu),这位住在海牙的希迈公主似乎对这位单身老学者怀有一种特别的母性之爱,会给他寄去无数的礼物和一包包的食物。玛丽对克劳修斯的赞誉可能是他一生最感欣慰的。公主在给植物学家的信中称他是“世上每一个美丽花园的父亲”。克劳修斯并不是当时唯一一位通过邮寄散发球根的植物学家。他自己在梅赫伦花园中种下的郁金香里就有他的朋友托马斯·雷迪阁(ThomasRehdiger)从帕多瓦寄给他的。但不可否认克劳修斯是最活跃的一位学者,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反复不断地长期在外考察,他本人不太可能照料一个花园。但是朋友们花园里丰富的物种一样让他欣喜满足,而且他们会轮流给他提供做实验的苗圃,好让他进一步研究他新发现的植物的特性。克劳修斯充分利用了朋友们提供的花园,他后半生倾注全部心血的一些重要的植物学研究就是这样实现的。这些著作中包含了对西班牙、奥地利、普罗旺斯的植物群的精细硏究,也是当时第一批提出植物不是单纯的药剂成分,而是应当成为专门硏究对象这一观点的学术著作。克劳修斯一直被认为是植物学的奠基人之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开创了一套依植物特性分类的系统。这种理论后来被卡尔·林奈(CarlLimiaeus)采用,并最终成为现代科学的基石。年5月,当克劳修斯还在梅赫伦忙着给整个欧洲分发郁金香球根和其他植物的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的君王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提出让他到维也纳负责建立一个皇家植物园(hortus)。这个建议非常诱人,当时克劳修斯的父亲刚刚去世,他本来一直在供养他父亲,现在少了一个巨大的负担。再加上荷兰盾的年薪,足够让他生活得舒适宽裕了(多年来他都是尴尬地依靠朋友们的施舍勉强度日的)。马克西米利安想要建造一个让其他皇室贵族都无法比拟的植物园。克劳修斯由于贫穷和身份的低下本来一直有些自卑情结,现在君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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