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艾平坟茔上的狗尾巴草
皮肤病治疗医院哪家好 https://m-mip.39.net/nk/mipso_6172003.html医院订阅哦 作者:艾平 编辑:尚焕焕逄璞 图片来源于网络 坟茔上的狗尾巴草 艾平 喜珍嫂曾是我家的邻居,印象中她好象是八十年代中期投靠一远房亲戚王姨才从底边乡里迁居到鲤鱼咀来的。刚来时喜珍嫂带着她老公以及11岁的儿子满伢只能寄居在王姨家里,想来在同一屋檐下诸事多有不便,半年后,喜珍嫂东挪西凑筹了点钱,在我家屋后的山坡上搭了两间又矮又黑的棚屋。“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喜珍嫂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鲤鱼咀是一个半岛,面积接近亩,北边直抵湖城,即便到市中心也只有两三千米路而已;而它的南边濒临一个17平方千米的城中湖----扈湖,湖光山色四季不同,更有“一龙赶九龟”的古老传说;且湖的对岸一脉青山隐隐,千年古刹香火缭绕,经年不绝。鲤鱼咀处于限制开发的风景名胜区内,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令其成了湖城最著名的城中村,村里住着来户菜农。 那时候,我家占了一个很好的地基,一幢两层小洋楼座北朝南正对着扈湖,站在楼上就能望见一湖爽心悦目碧绿的湖水。后院一棵香椿树的技丫上早有喜鹊用枯枝垒起一个考究的巢穴,一对灰喜鹊叽叽喳喳整天吵吵不停;大门囗两边的白墙上被衔泥的家燕筑了好几个窝,每年春上都要孵出一些小燕子,直到亲眼看见它们振翅飞往南天;而前坪边上那棵高大的苦楝树也被一群剧毒的黄蜂相中,不知何时在枝叶间营造了一个如斗笠般大小的蜂房。为了拆除这个“定时炸弹”,我不得不穿上雨衣戴上面罩手持一杆长篙将其戳下来,然后用火攻之法将其燃成灰烬。看到我家这番热闹景象,懂点风水的阎嗲(嗲,方言,本地对年长男人和女人的统称)说,大张嗲(指我父亲)屋里一副“发旺”相。 和我家相比,喜珍嫂家则显得清静寂寥许多。不单鸟雀不肯在她家歇脚,就连蜻蜓都有些嫌弃的意思,飞到那矮屋边上就拐弯。她家的矮屋反常地坐西朝东,阶基下恰是一面向阳的缓坡,坡下有一囗小池塘。时逢盛夏,满坡都是蓬勃的狗尾巴草。这种野草贱得很,无须打理也不管你是否喜好,兀自蔓延疯长,抽出长长的穗子,于穗子顶端吊挂一条狗尾巴,无数条狗尾巴犬牙交错随风摇曵,倒映在池塘中的景象确有几分惊艳。 喜珍嫂的样貌很寻常:个子大约一米六二,如同菜地里的长豆角精瘦精瘦的,皮肤白皙,脸上无肉且颧骨突起,眼光无神,才三十几岁的人就有点显老。擅长看相的阎嗲背地里断言,喜珍生就了一副苦命之相。喜珍嫂的老公姓万,名半修。身高顶多一米五出头,比他老婆矮一大截,肤色油黑,小眼腈,塌鼻子,嘴唇外翻,真的很丑。看到半修的那副尊容,我条件反射马上想到了《水浒》里的“三寸丁”、专卖炊饼的武大郎。半修别无所长,每天在城里拖板车卖苦力,或替工地上运送钢材木料,或帮私人捎带一车半车散货,赚的都是作孽的辛苦钱。可他粗中有细,已届知天命年纪却特别疼爱小自己14岁的老婆和他们唯一的孩子。劳累一天的半修总会买一些零碎东西回来,有时是几快豆腐,有时是一条鱼斤把肉;他还晓得给老婆买香水、衣裙以及女人的必需品。这时的满伢已念初中,在学校里成绩很好,人们只要在他面前提及满伢,半修脸都笑歪。那满伢不仅会读书,长得也秀气,完全不像是半修的种。喜珍嫂常和别人唠叨,她当初之所以同意与半修结婚,完全是出于女人天生的一片怜悯之心。两人初次见面以后,媒人几次上门说合,都被她拒绝了。后来,半修托人写了一封信并亲自交到喜珍手上,信中说,半修的妈妈年轻时就守寡,含辛茹苦把他们姊妹6个(半修是老大,下面还有2个弟弟3个妹妹)拉扯大,弟弟妹妹都生得俊俏,偏他这老大长成歪瓜裂枣,三十六岁了都找不到老婆,老妈为此操劳着急竟至瞎了双眼。半修还说,他一看见喜珍心里就喜欢......喜珍读完这封信就哭了,然后就决定嫁了。婚后一年多,他俩就有了满伢。直到半修的瞎子母亲去世,一众弟妹嫌弃老大无用,生怕他日后打他们各家的秋分,一个个故意疏远起来。喜珍嫂气不过,撺掇着老公离开了万家老屋。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参加工作好几年了,平时都在单位上住集体宿舍,只周休两天回家陪陪爸爸妈妈。妈妈是家庭妇女,比较清闲;爸爸从省属单位退休后在家里种点小菜混日子,才几年功夫就成了行家里手。我家前坪坡下就有一块足有三分地的菜园,四周用绿篱圈住,只在南边留了一个可以移动的栅栏,供自家人进进出出。因了这菜园子,闲不住的爸爸有了用武之地。张家大嗲不光菜种得好,还会培育菜秧子,每年春上在他的简易温棚里,辣椒茄子豆角丝瓜黄瓜苦瓜等各种菜秧子目不睱接,这些秧子既粗壮又易成活,左邻右舍抢着要,而张家大嗲几乎是有求必应。喜珍嫂家因是外来的挂靠户,村里不给分地,她那远亲王姨只好把自家的菜地匀出两丘给喜珍家种小菜,以满足其一日三餐之所需。喜珍嫂常来我家讨要菜秧子,爸爸总会多给她一些。而我妈妈同情这位家贫的女人,常常送一些果疏供喜珍一家三囗食用。久而久之,我家和喜珍嫂家渐渐往来热络了。和武大郎稍有不同的是,半修就像一头小牛犊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家里种菜打藕煤买米挑水等力气活都由他全包,邻居家建新房他也热心帮工,一般也都是做小工,承担挑砖、和沙浆等力气活。邻里对半修的为人都没二话。记得我家屋后与喜珍嫂家只隔一条马路,沙石路面直抵二楼平台。有一个周末极闷热的傍晚,我从后门出来,正好碰到半修挑着一担水在冲洗路面,原来,半修知道邻居们夜里喜欢聚到这北风口上乘凉闲话,因此他提前把路面淋湿,一来可以洗去路面的浮尘,二来可以较快降低周围环境温度。半修做这公益之事从不声张,一个人默默地承担了。果然,晚饭后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自带靠背椅都赶到这里来凑趣话家常。那晚喜珍俩囗子也在,满伢在屋里做作业。我看见半修手里摇着一把鹅毛扇,时刻替老婆扇着风,疼爱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喜珍嫂身上。我当时就想,那喜珍嫂没有潘金莲那样的姿色,应该不会有那个男人打她的主意,由此我坚信,半修的命肯定要强过武大郎。转年又是一个夏天。某个周末我刚回到家里尚末落坐,妈妈就告诉我:昨天,半修喝农药死了!我被这噩耗惊掉了下巴,瞪大了眼睛;待妈妈把前因后果说完,我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衣襟。故事的轮廓大致是这样:旧年冬喜珍嫂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娘家出了五服的兄弟老九。喜珍嫂娘家姓范,那男的名字就叫范老九,家中排行老九,下面还有两个妹妹。老九家兄弟姊妹一大络,谁也指望不上谁,为活命只能是“八仙过海,名显神通”。老九年满三十,小喜珍六岁,仍是光棍一条。但他是一个泥瓦匠,手里有一把好砌刀,无论是砌眠墙还是清水墙,老九都能砌得又平又直砖缝对砖缝纹丝不乱。这手绝活即便在大型建筑公司都很吃香,老九从不担心没事做无钱赚,一两年间已经在湖城有了不小的名气。老九人长得不赖,加之喜欢油嘴滑舌,工地收工之后就常来喜珍家玩,姐姐长姐姐短,时不时拿骚话来撩共一个祠堂的姐姐。那喜珍本来就后悔嫁给半修受苦受累受穷,后半生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她把老公和老九一对比,心思就活了;心思一活人就变得满面春风。那老九是个“给三分颜色就可以开染房”的主儿,见姐姐被自己哄得眉开眼笑,趁机爬上了姐姐的床。有一天半修收工回家,正好撞见老婆和范老九在自己家里干好事。这一幕给半修的刺激恐怕终身难忘。仅管半修只是一个袖珍男人,但他毕竟还是男人,男人唯一不能忍的事就是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嚷嚷,毕竟家丑不宜外扬;打架,他情知根本不是老九的对手。气急败坏的半修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抽自己的耳刮子,一旁的喜珍和老九对此视而不见。事后,半修哀求喜珍看在满伢的份上断了与老九的来往,只要喜珍答应他就可以既往不咎,可是喜珍理都懒得理他。渐渐的半修的脸阴沉下来,两个礼拜之后,他就在自家门前长满狗尾巴草的坡下池塘边喝光了一瓶钾胺磷,只踉跄了几步就仰面跌倒在搭设在塘边的一块跳板上口吐白沬......半修的灵堂就安置g在喜珍嫂家屋后的空地上。半修生前人缘极好,全村的家家户户都派人前来吊唁。我也按照妈妈的吩咐放了一挂长鞭,又在半修哥的遗像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登了礼簿,在灵堂少坐时,忽听到牌桌上的阎嗲正在为半修“说文解字”。阎嗲叹了一口气,对众人神神秘秘地用类似蚊子叫一样的声气说道:“昨晚,我给半修算了一卦,该着他一个短命的八字。你们听听,他这名字就透着玄机,半休(修),半休(修),不正是半世就休么?今年,半修刚好满五十,可怜啦!”听了阎嗲的妙解,灵堂内的众人只觉心里一阵松泛,仿佛半修就只这个命,谁也无力回天。因半修是非正常死亡,灵柩只停了两晚,第三天一大早,村里派出八大金刚抬着棺椁,把半修葬在千米之外的坟山上。喜珍嫂是个好演员,霸蛮挤出了两滴“猫尿”,嗓子眼里尽是干嚎。真正伤心的是满伢,捧着爸爸的像片哭得昏天黑地......老公是自寻短见,喜珍嫂毫无潘金莲毒杀亲夫的心理压力,他们老万家也断不会有为兄弑嫂的武松。仅仅过了半年,喜珍嫂家里换了男主人,日月晨昏之间,灶火炊烟照常升起。那小男人天天把喜珍嫂捧在手心里。一年多后,他们俩又养了一个小崽;几年后,老九在对面山上建起了一栋两层四室一厅一卫的楼房。被阎嗲断为“苦命之相”的喜珍嫂过上了幸福富足的小日子;被我错估“不会成为武大郎第二”的半修终究还是沦为了屈死的武大郎。二年后的清明节,只有满伢来到父亲的坟前。他看见父亲坟头长了十几根狗尾巴草,便弯下腰来一根根仔仔细细地将其拔除,又拿柴刀砍掉其他杂树,直到坟头变得整洁干净才罢手。满伢双膝跪在坟前,想起生父过往的种种旧事,不免号啕大哭。他痛哭一半为受屈而死的父亲;一半的一半为打了对折的母爱;一半的一半为憎恶又添几分的继父。五年后,满伢考上了大学。在即将离开鲤鱼咀的最后一天,满伢买了一瓶白酒、爆竹和供果等物,再次来看父亲。父亲的坟头一大丛狗尾巴草分外刺眼。满伢用锄头小心铲除父亲坟头的狗尾巴草,又在旁边挖了一条小水沟,足足忙了两个多钟头。之后,满伢放了一挂万响鞭,打开那瓶白酒-----因为他晓得父亲生前没有别的爱好,只是喜欢渴点小酒;满伢用杯子斟满三杯白酒,依次淋在父亲坟头,然后自己仰脖喝光一杯,算是陪父亲尽兴。忙完这些,满伢终于跪在坟头放声恸哭:“爸爸,儿子想你呀!爸爸呀,满伢没有辜负您的希望,如今考上大学就要离开了这里了.....爸爸呀,这个家满伢已无留恋,请您原谅儿子不孝,往后不能再来看望您老人家了......”满伢的哭诉被住在附近的阎嗲听得清清楚楚,他事后评论道,满伢这伢子真懂事,他心里苦着呢......满伢离开鲤鱼咀后,半修的坟头再也无人料理。年复一年的夏天,狗尾巴草已经布满了坟茔。随风摇曳犬牙交错的狗尾巴,有的作仰天长啸状,仿佛在为屈死的半修哀号;有的平行伸展开来,如同教堂里的牧师正为人世间的罪孽而祷告;有的低垂下来抚摸着坟头,就像亲人似的向墓室的主人送去些许安慰......作者简介 张爱平,笔名艾平,网名草根痴梦,自由撰稿人;《青年文学家》杂志社理事(绥化分会),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散文作品见于全国各地各级报刊及《东方散文》、《西部文学家》、《品诗》等网络平台,累计超百篇,多次获奖;个人诗集《缤纷四季》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猎猎南来风》经青年作家网三次节选推介。 杂志社简介 《青年文学家》杂志创刊于年,是经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批准,面向国际、国内公开发行的文学期刊。本刊由中共齐齐哈尔市委宣传部主管、黑龙江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和齐齐哈尔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中华文学基金会协办,曾是中国四大青年期刊之一。本刊办刊宗旨为培育文学新人,繁荣文学事业。近年来,《青年文学家》杂志社高举新文学、新文化、新生活的旗帜,发起成立中华新文学联盟暨青年文学家杂志社理事会,诚挚邀请作家、诗人及广大文学爱好者加入新文学联盟,共同推进新时期的文学事业,打造文创产业,携手并肩,共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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