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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3日,我和江君刚刚从国内返回普林斯顿,彼时国内疫情正厉,江君为此写了一篇《疫情之前

一篇迟到八年的湖北游记》。可是,写那篇文章的时候,我们实在想不到一个多月之后,美国也会陷入同样的境地,我们还得写一篇疫情下的普林斯顿大学。

美国新冠疫情爆发是从西海岸华盛顿州和加州开始的,普林斯顿地处美国东海岸的新泽西州,在三月初的时候,新冠疫情看上去还有些遥远。然而,美国的疫情发展很快,在3月9日,普林斯顿大学第一次正面回应了疫情,此后短短十天之内,普林斯顿就从一个运转正常的大学变得人去楼空、人烟稀少。3月9日,美国确诊例,新泽西15例。普林斯顿大学做出决策,要求春假后本科生的课程转为线上教学。此时联邦政府、州政府都还没有出台对大学的要求,这个决策是普林斯顿根据学校自己的公共卫生分析小组的结论做出的。

3月11日,美国确诊例,新泽西29例。普林斯顿大学要求所有本科生在8天之内离开学校,后续课程转入线上,只有少数学生经特批可以留校。普林斯顿大学紧急关闭。

3月13日,美国确诊例,新泽西50例。普林斯顿大学出现第一例新冠确诊。这位普林确诊者在二月底参加了镇上的一个私人聚会,聚会上有两位参加过波士顿Biogen医药公司会议的新冠感染者,于是被传染。普林斯顿的这场聚会至少造成了十人感染新冠肺炎。

3月15日,美国确诊例,新泽西例。新泽西宣布所有学校停课,普林斯顿大学博物馆关闭,此前大都会博物馆等美国很多博物馆都已经宣布暂时关门。同时,之前因为要完成毕业论文而被准许留校使用实验室的一些本科生,也被要求离开学校回家。

3月16日,美国确诊例,新泽西例。新泽西州政府宣布了一系列防疫措施:所有娱乐场所关闭;餐厅酒吧不允许堂食、只能外卖;购物中心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关闭;政府服务机构关闭;禁止50人以上聚会。并“强烈不建议”居民在晚上8点之后、早上5点之前出门活动。新泽西实行了半“宵禁”。

3月17日,美国确诊例,新泽西例。新泽西政策进一步收紧,关闭购物中心等商业店铺。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正式关闭,这意味着除了本科生之外,学校研究生的工作也实质上停止了。

3月19日,美国确诊例,新泽西例。到这一天,除去少数特例,普林斯顿大学的所有本科生都已离开学校。学校彻底关闭。

短短十天,学生离开了,几乎所有的商业活动都停止了,人们保持着社交距离尽量少出门。一位朋友在晚上路过校园,告诉我们说:“普林斯顿,现在就像一座鬼城。”

3月20日星期五,因为所有本科生都已经离开,我和江君去普林斯顿大学和旁边的镇上转了一圈,我们想看看按下了暂停键的学校和普林斯顿镇的样子。在这场疫情中,我们至少可以做一个记录者。

周五下午本应该是普林斯顿最热闹的时间段,而现在,镇上的人流只有平时的三成。除了镇上的主街拿骚街(NassauStreet)上还有些车流,其他的街道都极为清静空荡。

镇上的便利店还在正常营业,有些餐馆坚持提供外卖,其他的店铺一律全关,各种“Closed”挂在店铺门上。像珠宝店这种买贵重物品的店铺,似乎是意识到了这波歇业会旷日持久,于是撤下了橱窗中贵重的展示品。

店铺关了大半,街面上也就没什么人,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美国人民到现在还是不戴口罩的,不过我们在CVS——美国最著名的连锁药店之一——门口听到了一段交流,倒是颇为有趣。有一个口罩戴得颇为严实的白人妇女在街上走过,迎面有个老妇人专门迎上前去问口罩是哪里买的。美国人民现在到底是不习惯戴口罩,还是想戴口罩但是买不到了,也实在是值得推敲。

Nassau街是普林斯顿镇的主街,也是平时人流最密集的街道,如今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

小世界咖啡馆,普林斯顿镇上的特色咖啡馆,是学校和小镇居民的社交中心,如今闭门谢客。

普林斯顿公共图书馆前广场,平时游人如织,今日无人在此聚集。

Hulfish街,普林斯顿镇中心的主要街道之一,有理发店、中餐馆和纪念品商店,现在也无人光顾了。

帕尔默广场(PalmerSquare),普林斯顿的商业中心,名品店和餐馆云集,如今一辆车都没有。

普林斯顿花园剧院,专门上映高端文艺片,如今只得关闭。

普林斯顿迷宫书店(LabyrinthBookstore)是小镇居民的精神家园,在疫情爆发初期发誓与读者共克时艰,坚持营业,但从19日开始也宣布关门。

关门歇业后的迷宫书店在门口留了一箱书籍,小镇居民可以免费领取。疫情期间,书店还将继续接受网络和电话订单,为会员邮寄书籍(图片来自Facebook)。

普林斯顿大学纪念品商店,从3月22日起关门。

普林斯顿镇上的餐馆,因为无法招待顾客,只能改为与UberEats合作送外卖。

镇上十分清静,到了学校里,就只能说是百分清静了。学校里的本科生几乎走完,图书馆关闭,所有院系楼都只能刷校园卡出入,学生或教授们到学校里也是无事可做,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来。

学校中的广场和草坪常年学生熙攘,有学生急匆匆地走去上课,也有学生聚集在一起搞各种活动。如今,这些地方都空荡下来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建筑庄重端凝,而今它们静默的伫立在早春的风中,寂然无语。

哦对了,如今的校园正经的主人是那些萌萌的松鼠们。平日它们就在校园中生活,如今没有两脚兽们来打扰,它们便更加自在,在这和暖的春日中随意觅食徜徉。

我和江君走过大半个学校,只觉得天地安静。恐怕往前往后,这个校园都很久不会寥落如此了。

然而,静默沉寂只是普林斯顿的一个面相。美国人民的抗疫毕竟与中国人民不同。我记得1月底我身处天津,整个天津城可谓“万径人踪灭”,道路上没人没车。在政府没有硬性要求的前提下,天津人民自觉自愿地把自己关在家里,坚决不出门。

可美国人对户外的热爱无比挚烈,繁盛的春光稍作引诱,便能把他们从屋子里迤逗出来。美国政府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关停了所有的商业店铺学校之后,却不禁止人们在户外散步,只要保持六英尺(约1.8米)距离即可,而出门遛狗更是名正言顺,甚至还颇受鼓励。因为这样有助于身心健康,不至于在家里憋出毛病。考虑到美国的持枪率,万一在家心里失衡,到时候开枪打谁都不好。

在普林斯顿的校园中,今天下午阳光一好,便有不少留守的学生和镇上的居民从屋里钻了出来,到草坪上享受阳光、跑步锻炼。春光照在他们身上,风是如此的温暖和煦,我看着学生们慵懒地沉浸在阳光中,一时竟然有点不知今夕何夕。我仿佛身处一个令人愉悦的平常春天,美国那将近两万个确诊患者都像是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似的。

然而回过神来,我又知道我所见的温暖平静不过是表面而已,这静谧之下是无数隐忧。如今滞留在普林斯顿的学生、已经回到家准备线上学习的学生、还有学校的博士生群体、教授、研究者们……只怕每个人都有无数为难担心。

突如其来的疫情打断了每个人的生活,除去对新冠的恐惧之外,每个人心头都有很多担忧和不确定:实验室关闭了怎么办?田野调查不能做了怎么办?档案和古籍无法借阅了怎么办?留学生们无法按时完成博士论文怎么办?美国经济衰退了后续找工作怎么办?

而即将成为毕业生的江君,都无法确定自己在夏天离校之前还能不能在线下见到自己的导师和同学们。

新冠疫情为普林斯顿按下了暂停键,可生活却不会停止。我们都只能努力在这变化的世界中前行,希望能早日看到光明。

Goodnight,Princeton!

但愿你醒来时,能见到一个崭新而美好的世界。

入彼合众国,登彼合众山。赏彼合众物,聆彼合众言。

欢迎来玩儿~

林之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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