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校正在开展“主要校园道路、楼馆及景观命名征集”活动，正如本文所说，好的命名可以“体现大学校园的历史传统和文化意蕴，将冰冷含糊的物质语言转化为文化叙述”。本文从历史价值、传统精神与审美性三个角度，书写了中西诸国名校建筑的文化意义。

为公共的教育空间，大学乃求学闻道之所，当然荟萃人文。大学校园，不仅是物理性的功能组织空间，更是“化成天下”的文化传承空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莫非斯文。

草木无言，何以明道？大学校园的殿堂楼阁和道路景观，除了实用性和功能性目的之外，还要有别于其他空间。因为纯粹物质性的构成，终究是沉默的材料组合，只能提供空间的功能，却不能明晰揭示对时间的集体记忆。因此，要体现大学校园的历史传统和文化意蕴，可以通过建筑的命名，将冰冷含糊的物质语言转化为文化叙述。

观中西诸国名校建筑，除了以实用功能为考量而以约定俗成的顺序、方位和功用进行命名以外，大体说来有几个方面的文化意义：历史价值、传统精神与审美性。

首先是历史价值

著名学府往往有悠久的历史，沉淀于空间中的时间印迹，始终葆有特殊的地位。因此，校园建筑、景观和道路不仅作为空间依托留名到历史当中，更着意于空间名称对于历史的记忆和纪念。国内许多大学建址于历史遗迹之上，故校园建筑和景观名称沿袭旧称。北大有勺园（原为明代文人米万钟的私园，“取海淀一勺之意”）、畅春园、朗润园、镜春园、鸣鹤园、淑春园、蔚秀园等遗址。园内华表、石麒麟和丹墀，为圆明园安佑宫遗物；翻尾石鱼是圆明园长春园中的遗物，石舫是淑春园被毁后的遗物。清华大学的清华园，虽名称沿用万历皇帝舅舅李伟私园的名字，但园址实原为康熙帝的熙春园，也保留了原来工字厅、怡春院和古月堂的名称。东京大学的本乡校园用地，曾是加贺藩前田家等大名的江户宅邸，还保留着赤门和育德园心字池（三四郎池）等旧迹。

大学校园是一个多文化的空间，汇入了不同时期的历史事件与人物，在命名上也相应用墓园、纪念碑、故居等加以明识。例如剑桥校园中的圆形教堂（圣墓）（RoundChurch），据说是从欧洲跋涉到圣地的十字军骑士看到了耶路撒冷的圆形教堂建筑，回国后在本国延续了圆形教堂的建筑传统。剑桥的这个版本建成后成为圣墓。哈佛大学也设有旧墓园（OldBuryingYard），校园北边的纪念馆（MemorialHall）是联邦主义与废奴主义的纪念象征；沃兹沃恩寓所（WadsworthHouse）曾是乔治·华盛顿（GeorgeWashington）指挥战争的据点；同济大学的“一二九”礼堂是纪念发生在“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中的进步学生运动而得名。

其二是大学的文化传统

大学校园里文脉绵延的空间，表现在空间命名上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为大学创立与建设的杰出人士，二是大学的共同价值观。

各国大学采用创建者、资助人或捐助者的名字进行命名，最为常见。斯坦福大学就是利兰·斯坦福（LelandStanford）夫妇为了纪念他们的儿子而出资兴建并用其名字进行命名的。哈佛大学的名称以及校园中的哈佛馆等建筑命名，也来自于创建者约翰·哈佛（JohnHarvard）。剑桥大学克莱尔学院（ClareCollege）出自伊丽莎白·克莱尔夫人（LadyElizabethdeClare）名。这位爱德华一世的孙女，资助了年的学校修建。菲茨威廉博物馆（FitzwilliamMuseum）也是由其资助机构的名称命名。北京大学的办公楼，原名“施德楼”，后改为“贝公楼”，以纪念燕京大学前身汇文学堂的校长贝施德（JamesWhiteBashford）；另外，博雅塔、鲁斯亭也为同例。此外还有哈佛的霍顿方院（HoldenQuadrangle），国内的逸夫楼、逸夫馆等等。

以服务学校的校长、院长、教授、行政人员、优秀学生等的名字进行命名，也为通例。剑桥的科克雷尔楼（CockerellBuilding），是以维多利亚时期建筑师C·R·Cockerell来命名的。雷恩图书馆（WrenLibrary）取自设计者建筑师克里斯托弗·雷恩（ChristopherWren）名；內维尔庭（Nevile’sCourt）的名字取自三一学院的院长托马斯·内维尔博士（ThomasNevile）；史蒂芬·霍金楼（StephenHawkingBuilding）是为了表彰伟大的史蒂芬·霍金（StephenWilliamHawking）；哈佛的潘恩厅（PaineHall）用以纪念音乐家约翰·诺尔斯·潘恩（JohnKnowlesPaine）；西点军校中的马汉堂（MahanHall）是为纪念其毕业生丹尼斯·哈特·马汉的（DennisHartMahan）；复旦大学的相辉堂是纪念创始人马相伯和老校长李登辉而得名。

还有以有关的社会政要和杰出人物来进行命名的。如剑桥大学下属的国王学院（King’sCollege）、皇后学院（Queen’sCollege），校园中也有街道命名为国王道（King’sParade）、皇后巷（Queen’sLane）。还有取自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WilliamPitt）的皮特楼（PittBuilding）和纪念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Churchill）的丘吉尔学院（ChurchillCollege），取自著名博物学家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Darwin）的达尔文学院（DarwinCollege），以英国金融钜头保罗·贾奇爵士（SirPaulJudge）命名的贾奇管理学院（JudgeInstituteofManagementStudies）等。普林斯顿大学的拿骚楼（NassauHall），以英王威廉三世的橙色拿骚王室命名。哈佛的爱默生馆（EmersonHall）为纪念伟大的思想家爱默生得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名称是为了纪念18世纪伟大的哲学家乔治·贝克莱（GeorgeBerkeley）。复旦大学的松徳堂得名于上海著名爱国实业家项松茂，同济大学有取自祖冲之名的文远楼。上海交通大学的执信斋，则取自孙中山同志朱执信的名字。

当然，各名校还有为数众多的名人雕塑。如剑桥的培根、牛顿、麦考利和丁尼生，西点军校的华盛顿和艾森豪威尔的塑像。还有特别的名人景观，如剑桥大学的牛顿苹果树，东京大学的希波克拉底之树，哈佛大学的“建筑师之角”（Architects’Corner）等等。这些空间建筑景观命名同样褒扬了集体认同的价值观。

也有以学校传统品质来进行命名的。剑桥有三座具有古典风格的石门，分别代表“谦卑”、“美德”和“荣誉”，并将三词的拉丁文镌刻在门楣上。学生毕业时从“谦卑门”进入，走向“美德门”，最后抵达凯旋拱门“荣誉门”。据说在毕业季的时候，基斯学院的毕业生们要列队穿过荣誉门，走向评议会堂领取学位。另外，哈佛的“讽刺文社城堡”（LampoonCastle）象征着具有个性的诙谐精神；北京大学的“德才均备体健全斋”，无疑提倡了“德才兼备”、“文武兼修”的教育理念，园中的“民主与科学”雕塑更是弘扬了五四爱国精神。东京大学的七德堂取自《春秋左氏传》中的“武有七德”，是学校学生练习传统柔道、剑术、弓道的场所。其命名同样也彰显了日本传统武道精神。

其三是哲学与审美性的

即对校园空间思想、艺术意境的表达

命名表现出的对学术和知识的尊重，如剑桥大学的评议会堂（SenateHouse）。评议会堂是剑桥的庆典中心，在这里举行正式学位投票，为学生和贵宾授予学位。还有哈佛大学的“知识大门”（GatewaytoKnowledge）等。文学性的命名更多。年，住在剑桥大学圣约翰的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Wordsworth）命名了他的“幽僻之处”（NookObscure）；剑河上的叹息桥（BridgeofSighs），其名称取自威尼斯一座桥名。京都大学的清风庄庭院，早稻田大学的大隈庭院，还有因夏目簌石的《三四郎》而知名的东京大学三四郎池，也都有迷人意境。同样具有诗意的校园建筑和景观命名在中国各大院校亦是举不胜举。例如，清华大学的校名，取自晋人谢混诗句“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北京大学的未名湖，虽称“未名”，却颇类绘画中的留白，反而体现出颇具个性的诗意。还有引经据典彰显校训的命名。“复旦”二字，出自《尚书大传》中的《虞夏传》：“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同济大学的“同济”二字有“同舟共济”之意，最早见于《孙子·九地》“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表达了不畏困难、团结一心的精神。暨南大学的“暨南”二字出自《尚书·禹贡》“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意即文化远播南洋之意。由于我国丰富的历史文化，国内校园到处可见据典而来的空间命名。

当然，对于欧美来说，还有一种重要的命名方式，也即宗教信仰。泰西大学从中世纪肇端，或曰巴黎索邦，或曰意国博洛尼亚。一者以生约师，一者以师约生，皆教会所办。宗教意识不仅表现于建筑结构和外观，也突出体现在命名中。由于中国不是宗教国家，因此这方面的借鉴意义似乎不大。

要之，对于大学空间的建构要求，不仅仅是具有功能结构，还应当具有哲思、诗意和文化象征。其涉及社会个体经验和复杂的社会历史，涉及理想信念和传统，涉及自然环境以及空间复杂的动能。通过校园空间命名，记忆起空间所发生的人类审美和精神活动。校园犹如诗篇，园中名物则皆应成为优美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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