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哲学和市长的手

文/史定雄

读大学时，为了赶时髦，从图书馆借来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阅读，感觉该书晦涩难懂，读了几个星期都不得要领。只记住了一个地名：哥尼斯堡，是康德的故乡，也是他一生主要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在这里他完成了多部哲学名著。工作之后，有一次自己主导组团出访德国的机会，我告诉组团中介昆明外事服务中心的主任，一定要有哥尼斯堡的行程。过了两天，主任打来电话告诉我，德国早已没有哥尼斯堡这个城市了，早在二战结束时，以哥尼斯堡为首府的德国原东普鲁士地区就划归了苏联，哥尼斯堡改名为加里宁格勒。苏联解体后，这一地区成为俄罗斯的属地，主要居民也变成了俄罗斯人。

我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同时我也在想，康德被称为西方继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之后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是批判哲学的创始人，是德意志民族的骄傲。德国人失去自己为之骄傲的伟人的故乡，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德国作为一个大国，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特别纳粹份子惨无人道的种族迫害给犹太人、欧洲人和世界人民造成了极大的苦难。但拥有康德、尼采、黑格尔、歌德、马克思等众多人类精神巨匠的德国，因为诚恳的道歉，让世界各国没有因德国造成的巨大伤害而转化为巨大的仇恨，德国仍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国家。

言归正传，回到我的德国之行，因为没有了哥尼斯堡，外事服务中心向我推荐了威尔堡，一个有古堡、有教堂、有湖光山色的德国中部小城市作为主访问地。

从法兰克福驱车出发，仅一个小时就抵达了威尔堡市，到达之后我们首先参观了城堡，城堡是当年拿骚大公的官邸，也可称为王宫。拿骚家族曾统治包括今天卢森堡、荷兰、比利时以及德国西部等地区，现今卢森堡大公还经常回到威尔堡祭祖。威尔堡雄伟壮观，几乎占去了威尔堡市老城区一半的面积，城堡由三部份组成，首先是豪赫宫，一座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现在成为了博物馆，陈列着往日王宫贵族生活和战斗使用的一些器物；接下来是王宫花园，以法国园林风格修建，游客较多；最后是王宫教堂，王宫教堂的钟声至今还在响彻老城。城堡外一条弯曲的小河，不知是人为挖掘，还是天生，河对面是秀丽的小山，河岸绿树成荫，好一幅山明水净的优美风光。

吃过午饭，到市政厅会谈。市政厅是一栋幢两层楼房，一楼为政务大厅和议会厅，二楼是办公区和会客厅。一楼政务大厅有十多名办事员正在忙着办公，也有几名前来办事的市民，问询后得知主要是交税的，议会厅空无一人，但可供参观。二楼办公区也非常安静，我们刚在会客厅坐下，翻译就带着市长走了进来，起来握手认识之后，双方再面对面坐了下来。因为我们访问会谈的主题是冬季供暖和节能措施，市长向我们介绍：威尔堡冬季主要采用集中供暖，也有少部分散式自行供暖，热源主要是电锅炉。为了节能他们对老房子进行过改造，在墙体外加了一层隔热层，新建房在设计时就做了要求。此外为了节约能源，他们也在做一些整合分散小电源的工作，如家庭太阳能发电联网。在会谈中看到了市长的双手很粗糙，我问市长，是否喜欢在工作之余打理家中的花园。市长说，有时会，但不多，问我为何会问此问题。我说是因为他的手，市长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说他的第一职业是电工，第二职业才是市长。市长的工作很轻松，薪水也不高，平时都以电工的工作为主，有事时才到市政厅来，有时也出席一些活动和仪式，也会应邀到其他国家访问，但机会也不多。

回程的路上，我想威尔堡市虽然不大，但按照国内的行政级别，至少也应该是个县市级，为何可以选一名电工作为市长？市长为何可以不专心政府工作，不去带领市民抓经济抓稳定，而城市的一切工作居然可以井井有条？这又让我再次想到了康德哲学。在康德之前，中国和西方都已经建立了多种哲学体系，其中，中国老子所著的《道德经》还深为喜欢哲学思考的德国人所钟爱，据统计，德国户均一册《道德经》，大大超过中国的平均拥有量。西方在尊崇先哲的同时，从英国哲学家休谟起，开创了怀疑论，到康德开创了批判哲学。这些观点无论对错，但他塑造了西方人的怀疑精神和批判精神，从而进入独立思考建立独立人格。是否因为有独立人格的公民组成的各种行业也有独立的规范，组成社会的各个单元都能按自己的规则有序运转，所以让市长们很清闲，可以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中国有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古代先贤灿若星辰，经典著作汗牛充栋。但因为崇古，不敢对经典著作有所怀疑，更别说批判。我们吟诵了千年的《弟子规》《三字经》，对“人之初，性本善”这样的句子耳熟能详，但“人之初”，是人生的幼年还是少年，胎儿算不算？“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这些很少有人去思考，以至唐宋之后，有影响力的哲学家日渐稀少。明朝出现过王阳明，影响也没有超出东亚。近代以来，一些读书人数典忘祖，又彻底的否定中国传统文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当前我国发展已经进入了新时代，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关键时期，我们既要高度重视经济和科技的发展，抓好物质文明建设，也要高度重视文化发展。只有我们创造出大量抚慰人类灵魂、启迪人类思考的优秀原创精神文化产品，才能赢得世界的尊重和认同。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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