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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阿梅林

（EllyAmeling）

在世界著名的“低洼之国”荷兰，有着享誉国际的“荷兰三宝”：被奉为国花的郁金香，遍布于乡村田野的风车以及商店里做工精巧、琳琅满目的木屐（Klompen），它们分别象征着这个古老的欧洲国家的自然、历史和风俗。殊不知，20世纪的荷兰还有着它引以自豪的“音乐三宝”：他们就是距今已有年悠久历史、且在今天仍居全球最佳交响乐团排行榜前三的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管弦乐团，现已85岁高龄却仍驰骋于乐坛的当代指挥名宿伯纳德·海汀克以及当代最杰出的音乐会女高音歌唱家艾莉·阿梅林。

艾莉·阿梅林年2月8日出生于莱茵河下游具有“世界第一大港”之称的鹿特丹，她的原名为伊丽莎白·萨拉·阿梅林，“艾莉”是其爱称。她早年在家乡师从声乐教师约·伯勒坎普（JoBolle-Kamp，~），后又进入海牙音乐学院师从雅克巴·顿特（JacobaDhont）。雅克巴不仅是荷兰著名的女低音歌唱家，并且她的丈夫塞姆·德累斯顿（SemDresden）还是著名的作曲家、指挥家兼海牙音乐学院的院长。阿梅林在这对夫妇的悉心调教下成长得很快，演唱技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阿梅林为了更好地掌握法国声乐艺术，又赴巴黎，拜著名的法国男中音歌唱家皮埃尔·贝尔奈（PierreBernac，~）为师，成为他的门下弟子。贝尔奈不仅是法语艺术歌曲的权威，同时也精于德奥艺术歌曲的教学与演释。在教学中贝尔奈发现阿梅林的嗓音虽然轻柔甜美，但她的音量不大，音色也偏暗，故认准她将来是一株演唱艺术歌曲的好苗子，于是对她宠爱有加，遂倾其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这位女弟子。名师出高徒，学成之后的阿梅林于年在荷兰举办的赫尔托根博什国际声乐比赛上一鸣惊人，夺得了比赛的第一名。初战告捷的她再接再厉，两年后的年阿梅林在更具影响力的第20届日内瓦国际音乐比赛上以“黑马”的姿态和优异的表现力压两位赛前夺魁呼声甚高的苏联和保加利亚女选手，一举荣获这项含金量最高的大赛金奖，由此而声誉鹊起。

年，阿梅林在首都阿姆斯特丹完成了自己的舞台处女秀，她的第一次演出就是一场独唱音乐会。首演的成功似乎已昭示了这位28岁几乎已有些大器晚成的歌唱家今后一生演艺生涯的艺术定位，那就是她将从事音乐会演唱而不是歌剧！至于当初为何会选择艺术歌曲演唱这一条路，除了她的老师贝尔奈对她的强烈影响而外，或许还有不少客观因素。在年的一次访谈中她谈道：“当我开始演唱之时，我的祖国还没有一座高规格的歌剧院，可见歌剧在我们荷兰并不像那些丰富的清唱剧那样更有传统基础。而在学校之外，凭借着我的知识以及对文学的热爱，我发现广播里播放的那些艺术歌曲最自然地流淌到我的心田，也最有助于我艺术天分的发展。”由此可见，选择艺术歌曲演唱而不是有机会“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歌剧在很大程度上也与她恬淡内敛、娴静安逸的个性有着莫大的关系。当然，演唱艺术歌曲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无需时刻等待歌剧院的召唤在世界各地往来奔波，而且还可排除歌剧演出中复杂微妙的人际关系，这样更有利于支配自己的时间，能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心爱的歌唱艺术里。事实证明：阿梅林在看似冷门的艺术歌曲演唱领域同样获得了令世人瞩目的骄人业绩。继在阿姆斯特丹首唱成功后，她年在伦敦、年在纽约的首秀都成为她日后艺术发展的重要里程碑。正是这成功的“三部曲”将她最终送上了征服世界的巅峰，成为20世纪继德国的施瓦茨科普夫之后最杰出的艺术歌曲女高音歌唱家。

作为一名音乐会歌唱家，阿梅林的演唱曲目“内存”惊人。纵向而言，从巴洛克时期到20世纪的现当代作品无不涉猎；横向而言，她演唱的语种兼及德、法、英、意、西、荷甚至日语，林林总总，包罗万象。而在这其中首先应被提及的是她演释的德奥艺术歌曲和法国艺术歌曲。德奥艺术歌曲和法国艺术歌曲都是以诗歌与音乐的完美结合而著称的，它们之中的优秀之作堪称是用音乐谱就的诗篇，用歌声吟唱的心声。如若将歌剧比喻为气势恢宏、跌宕起伏的交响乐，那么艺术歌曲则更像是亲切倾诉、倾心交谈的室内乐。显然，阿梅林无论在声乐气质还是在艺术积淀上都更契合于后者。首先，她属于那种轻型的女高音，尽管音量不大，但音色却出奇地纯净柔美、晶莹明亮，并且具有一种非常奇妙的、能自由支配运用强弱对比藉以丰富表现音色多变的特征。她在使用轻声、半声（mezzovoice）以及高声区渐弱等技巧上的表现尤为出众。这样，就便于她将蕴含于作品中的那种极为纤巧细腻的情感变化都经由她的歌声惟妙惟肖地传递给听众。其次，她敏锐过人的艺术感觉也使她在诠释、把握不同风格、不同时期的作品时能做到驾轻就熟，游刃有余；每曲各面，性格鲜明。最后，就是她在对作品语言的研究和诗句结构的分析上的深奥功底从根本上保证了她的歌唱艺术达到了孔子所说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自由王国的境地。假如说前一项或许是一位优秀的歌唱家必须具备的基本功的话，那么后两项的培养和造就则有赖于艺术家持之以恒的个人修为和矢志以求方能修炼而成。

阿梅林就如同是女高音族群里那位清新高雅、不慕虚荣的“小资”，她总是刻意规避着浮华世界的欢呼和掌声，也不喜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她告诉《歌剧新闻》的记者：“我的工作应当是让歌曲本身自己‘说话’。”她以巴赫为例：“巴赫就从未接受过什么采访呀，他总是在那里不停地创作。”这也可视为是她人生的艺术准则。当被问及“究竟是你选择了艺术歌曲还是艺术歌曲选择了你”时，阿梅林的回答是：“只要你像我一样地喜欢诗歌，那么艺术歌曲就会像磁铁那样吸引着你的心灵。我喜欢阅读诗歌，就如同是掌握一门语言般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我大约12岁，那时的我已学会了德语、法语和英语。在学校里我对学习外国文学总是兴味盎然。艺术歌曲是一种奇妙的、无可替代的语言和旋律的结合，它是人心的真实表露，也是我从事演唱的欢乐所在。”

在音乐会舞台上，人们注意到阿梅林作为演唱者，她的动作幅度是很小的，除了脸部的眼神和嘴角的肌肉会随着演唱作品的喜怒哀乐而传神地自然流露出来外，往往只借助于细小的手指动作去加强作品蕴含的表达内涵。那么她是如何做到所演绎的作品每曲各面、性格鲜明的呢？她以同为奥地利作曲家的舒伯特和沃尔夫为例。“舒伯特的作品中到处是美妙而丰富的旋律。在他的歌曲里寄寓了他全部的情感。在创作上他一般依据诗歌的主题和个性所营造出的氛围一气呵成地完成他的写作。而沃尔夫则不同，他是通过词对词，音对音（即指依据语言的发音和走向创作旋律的音符）的方式去诠释原作的诗意的。两者在和声上也大相径庭。沃尔夫的旋律是非常半音化的，这会使钢琴的伴奏部分增加许多紧张的张力，这与他歌曲演唱部分的情感表达是相一致的。比如这两位都根据歌德的诗写过歌曲《迷娘》，而两者的风格就迥然有异。沃尔夫在他年创作的《迷娘》里塑造的迷娘形象是非常戏剧化的，因为在他看来，迷娘是一位成年女性而绝不是像小女孩似的少女；可在舒伯特的笔下，迷娘恰恰正是一位出现在音乐会上的少女形象。她们的不同之处显而易见。总体而言，沃尔夫在他的创作中发展了比舒伯特歌曲中更多的戏剧性心理表现手法。再回过头来看歌德的原诗，这两种人物的个性特征都存在，只不过两位作曲家各自撷取了其中的一个侧面。所以我有时会这样想：如果舒伯特的生命更长些，他笔下的迷娘又该是怎样的形象呢？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比他小63岁的沃尔夫在写相同题材的歌曲时又该如何去接舒伯特的‘招’呢？”

看！就是两首短短几分钟的艺术歌曲，在阿梅林的头脑里却将之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透彻入里，这也难怪她演唱的音乐会作品尽管数量众多，但却都能以声情并茂、神形兼备而令人赞不绝口、叹为观止了。阿梅林不仅在演唱莫扎特、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沃尔夫以及理查·施特劳斯等德奥艺术歌曲领域一枝独秀；基于早年贝尔奈对她的提点调教，她演唱的法国艺术歌曲也堪称一绝。如她演唱的柏辽兹声乐套曲《夏夜》和拉威尔的声乐套曲《舍赫拉查德》都为唱片名版；同时她也曾录制了德彪西、拉威尔、福雷和普朗克的艺术歌曲全集，皆由与她长期合作的美国钢琴家达尔顿·鲍德温（DaltonBaldwin，~）携手。这些唱片不仅多为唱片指南上的推荐首选，而且普朗克的艺术歌曲全集还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全集录音版本。

除了艺术歌曲，音乐会演唱的另一个重要领域就是由交响乐伴奏的清唱剧、康塔塔等大型声乐体裁。在这方面阿梅林也不遑多让。她将演绎的重点放在了巴洛克时期的巴赫、亨德尔和维瓦尔第等人的作品上。年3月18日，由两位同龄的当代女性音乐会歌唱家——女高音阿梅林，女中音珍妮特·贝克领衔与伦敦的巴赫协会合唱团在伦敦的圣巴托洛梅大教堂录制了一版巴赫《马太受难曲》选曲的现场录音（BBC-2）。阿梅林与贝克尽管声部不同，却联袂呈现了一台精彩经典的演出。如阿梅林演唱的第八曲“亲爱的主啊，心已碎”是全曲中十分重要的一段咏叹调。弦乐断断续续的演奏象征着耶稣的胸膛里不断渗出鲜血，在此基础上女高音唱出哀伤凄美的歌。阿梅林的嗓音清亮而感人，包含情感张力，歌声中张扬着耶稣对其信仰的坚定信念。第十二、十三曲的宣叙调与咏叹调“主啊,救世主！我属于你”表现的是在最后的晚餐后耶稣已预知了自己即将受难的归宿，但却仍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心境。在木管乐器的衬托下阿梅林以舒展的气息和浓郁的声腔赋予唱段以韵律感和推动力，大大增强了它抚慰人心灵的艺术效果。在由女声二重唱与合唱组成的第二十七曲“我的耶稣被捕了”里，阿梅林与贝克在合唱团的烘托下声部时而交织，时而交替，珠联璧合地诠释出了对耶稣被捕的焦虑、急切的心声。而在第四十九曲“为了爱，我的耶稣献身了”里她又以真切、绵长的歌声传神地表达出人们对耶稣离去的痛惜和依恋，进一步深化了作品的悲剧色彩。

那么阿梅林毕生有没有演过歌剧呢？演过，但仅有唯一的一部，那就是她分别于年在荷兰歌剧院和年在美国华盛顿歌剧院饰演的莫扎特的冷门歌剧《伊多梅纽》里的女主角伊莉娅。然而，这并不等于说她不喜欢演唱歌剧；相反，她演唱的歌剧还别具特色，另有一功。在Philips旗下的“五音”于年发行的一款《莫扎特、舒伯特的歌剧与音乐会咏叹调》唱片（PentaTone）里就收录有她演唱的歌剧选曲。总体而言，由于习惯了音乐会演唱，因此在演唱歌剧咏叹调时她的唱腔走板语速较慢，唯此她咬字吐音的精准清晰，旋律起伏的抑扬顿挫的艺术特点却极为细致地被放大了，给人以一种丝丝入扣、朗朗上口的新鲜感。这一点，只要将之与其他歌剧艺术家演唱的相同曲目作一比较，便可立即鲜明地彰显出来。她演绎的苏珊娜机警、调皮；凯鲁比诺青涩、可爱；而采琳娜则纯真、娇嗔，都非常传神。在该片里她还演唱了鲜有耳闻的舒伯特的歌唱剧《维拉·贝拉的克劳蒂娜》和未完成的歌剧《担保》（DieBurgschaft）里的咏叹调，可谓令人耳目一新，别开生面。然而，当被问及“你难道从未感到应当演唱更多的歌剧以吸引更大的公众群”时，阿梅林坦然答曰：“也许与伊莉娅相比我更喜欢唱苏珊娜和梅利桑德，我甚至还能唱《费加罗的婚礼》里的伯爵夫人以及巴洛克歌剧。但我确实没有想过把扩大公众群作为我艺术追求的目标。我只想在我从事的领域内做到最好。”

在年从音乐会舞台上退休之前，阿梅林总共录制了张个人专辑；而在纪念套装方面最值得推荐的是她的《舒伯特艺术歌曲》（Philips，4CD）；《福列艺术歌曲全集》（Brilliant，4CD）；为她70岁诞辰而发行的《艾莉·阿梅林的艺术》（Philips，5CD）以及年最新发行的《艾莉·阿梅林：荷兰的夜莺》（EllyAmeling：TheDutchNightingale，EMI，8CD）。尽管阿梅林一生低调淡泊，远离尘嚣，然而这个世界却并不因此而淡忘她，相反给了她极高的荣誉。她录制的唱片收获了各类唱片奖项。年她被荷兰王室授予“拿骚骑士勋章”；年在她75岁寿辰之际又荣获了身为荷兰国民的最高荣誉“荷兰名人狮子勋章”。正如评论家戴维·P.斯蒂尔斯所说的那样：阿梅林是所有继她之后演唱早期声乐作品的声乐家们的教母（thegodmotherofallearlymusicvocalistswhofollow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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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出版的

《国际乐坛上的巾帼风采——位享誉世界的女性表演艺术家》

（夏宏｜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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